“今日本市天气多云有雨,最高气温16度,最低气温9度,感冒较易发,紫外线中等,近日年轻女性被蒙面男子诱/奸事件持续发酵,警方已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多方社会媒体密切关注。”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她。
“姑娘,出行注意安全,最近真不太平阿。”
时盏表情淡淡地嗯一声,目光转向窗外,道路上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点缀着两排门面,服装店,饰品店等等,门口还有年轻女店员拿着小喇叭喊着全场七折。夏天时,阳光会在下午三点移照到门前,那些店员就会三三两两地到树下乘荫,顺带揽客。
地点在港城主城区的有名高档别墅区:桃花源。在看见江鹤钦发来的地点名称时,时盏不禁想起初二学过的一篇古文《桃花源记》,书中写着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顾名思义,这里的别墅区是用金钱在喧杂市区辟出一方净土。
安保严谨,的士开不进去,时盏下车步行。
雨已经停了。
走在月色下,空气里满是深浓的秋意,料峭冷风席面卷来。饶是天气转凉,也没能让她换下旗袍,今夜是件长袖丝绒黑色旗袍,花纹为刺绣白茉莉,某小众品牌的高定款。
江鹤钦怕她找不到,出来接她。
一见面,他脱下身上那件蜂蜜色的burberry风衣往她肩上搭,“盏妹妹,你咋穿这么点儿就出门儿阿?感冒了又没人心疼你。”
不得不说,浪子自有其迷人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女人明知山有恶虎,还偏向虎山行,总觉得自己会是那个让浪子回头的人。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事与愿违,谈何容易浪子回头,又谈何容易两情相悦。
江鹤钦领着她进别墅那路上,滔滔不绝地说着那女孩儿有多么缠人,就像是植进皮下的追踪器,走哪跟哪儿,甩都甩不掉。
“很烦吧?”
她口头上这么问着,却没多少关心的成分在里面,只为虚应一句景儿。
江鹤钦点头,没忍住爆着粗口:“要是知道她是个雏儿老子就不睡了。那天晚上说真的我也没爽到,都还没进去就开始哭着喊痛,我真他妈服了。”
时盏捡着重点说:“可你还是把人家睡了。”
江鹤钦脸上经年都带着不化的浮浪,他笑得吊儿郎当的:“没有女人能从我的床上全身而退,没有意外,也没有例外。”
时盏评价:“......过于渣了。”
江鹤钦没恼,反而流兮兮地哈腰笑道:“谢盏妹妹夸奖。”
时盏:“......”
其实想想,渣男有什么不好,钱多事儿少长得好。不动真情的话,只图一晌贪欢,那江鹤钦这种铁定是首位,连闻靳深也只能靠边站。
他太过正经,正经到有些刻板的地步,有时候还老气横秋的,比如有一次看见他保温杯里泡的不是茶,而是枸杞。
所在别墅拉着窗帘,看不清里面景象,只能凭着那点透在黑夜的光晕判断里面客厅开着灯的。而具体人数,不知。
一路往里,她听见机麻运作的声响,还有男女的笑声。
就那么披着江鹤钦的外套进门,才发现在座那些人里,坐着闻靳深。——两月不见,他的面目寡冷依旧,却能看出他明显兴致济济,身子慵懒地靠在椅圈里,微微侧头看牌面,手里把玩着一支蓝雾火机,嗒地弹开,又啪地合上。
有人来了,他也不关心,头也没抬一下。
纷纷的人言笑语,全部化作他的陪衬。
清黑眉目落进她眼里,汇成一条暗河。
几分钟前从江鹤钦嘴里出来的那一句话怎么说来者。
没有意外,也没有列外。
第32章 九万31 小姑娘爱我的心,也不过如此……
chapter31
壁灯四面, 是那种美风铁艺花草壁灯,藤蔓舒展,左右盛开两盏亮亮的暖黄光朵。在场十一二人, 在牌桌上, 或在赌桌上,筹码推倒, 麻将磕出......几人在抽烟,烟雾浮沉间, 好似碎金细粒。
视线粘滞在他身上。
时盏没办法不多看他两眼, 人这种生物, 但凡没得到过的东西总会心有不甘。
这种放在小说里面的话, 得叫意难平。
再难平也得平。
光顾着打量闻靳深,没有分出额外注意力环顾四周, 时盏没看见坐在角落里哭得双眼通红的姑娘,那姑娘却先行一步冲上来。
没人分心来看热闹,江鹤钦浪名在外, 圈内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时盏后退半步,看向姑娘的目光里没有温度, 且锐利, 似风雨天。
江鹤钦笑着对那姑娘说:“周粥, 你看, 我说我有正牌女友的, 你非不信要让我叫来, 结果难堪的不还是你么?”
叫周粥的女孩儿整张脸已经哭到浮肿, 不难分辨面目依旧漂亮的,清水芙蓉那一卦的。周粥眼里有同性间的恶意,以及浓浓不甘心:“你就是江鹤钦女朋友!”
时盏露出几分薄笑, 说了个是。
牌桌上的闻靳深应声抬头,视线清越难挡,直直看向时盏。两月未见,她美丽依旧,风情万种依旧,连眼角眉梢里那点儿傲慢慵懒,仍是依旧。
她出现在这里,以江鹤钦正牌女友的身份。
“靳深?”
“嗯?”
“到你了。”
“好。”
闻靳深手指落在牌面首尾,推时动作慵懒恣意,他谁也没看,说:“胡了。”然后起身朝赌桌那圈人招招手,“谁过来玩,我去洗手间。”
“我来我来。”沉杨最近有麻将瘾,立马下了赌桌过来。
洗手间在时盏的左手方。
他势必经过。
周粥强势地想要争夺主权,对她放话:“你把江鹤钦让给我,你跟他分手,我是真的喜欢他,反正你长得这么好看,不会缺男人。”
“怎么不缺?”时盏笑眯眯地,“再说,我凭什么让给你?”
周粥很坚持:“我不会放弃,那我们就公平竞争,以后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江鹤钦在此时递给她个眼神,满是求助也是无奈,仿佛在说,你看你看,就是他妈的这么难缠。
闻靳深由远及近,他目光寡冷地看着前方,余光里的时盏笑得放肆,话也说得难听:“你越这样,男人越看不起你,死缠懒打的模样更是掉价。”
不由想起两月前的那晚,她声声咄问他,闻靳深,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看不起我?
周粥红眼哽咽:“我不信......”
时盏莫名觉得好笑:“有什么信不信的阿,事实如此阿,他不要你,你脱光衣服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要你。”
他的身形消失在通往洗手间的转角里。
后面的话,再没听见。
等闻靳深重新回到客厅里时,江鹤钦已经带着时盏在桌边坐下,还叫人替她倒上一杯鲜榨橙汁。至于周粥,已经不见踪影,结果很明显,周粥不是时盏的对手。
有人一边摞着面前的筹码,一边打趣:“可以阿,真追到拉?”
江鹤钦只是笑笑,然后俯身单手撑在桌沿上,偏着头对时盏说话:“盏妹妹,你敞开了玩儿,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又有人立马起哄,哎唷两声:“江公子对女人好坏程度,完全看颜值来得嘛。”
对面坐着顾御,上次一起打过高尔夫,他知道江鹤钦是帮着时盏追过闻靳深,只是未果。故没有跟着一同起哄,只招呼从洗手间回来的闻靳深,叫他过来玩两把。
时盏脸上笑僵了僵,很快又恢复如常。
本以为闻靳深会挥手拒绝,却没想到他饶有兴致地笑了声,然后顾御主动往旁边一挪,给他让出中间位置。
闻靳深懒懒坐下,又摸出那个蓝雾色的火机把玩。
“玩儿会。”
他说。
良夜漫长,亟待消遣。
还没开始,就有人让闻靳深少赢他们点,不难看出,就算闻靳深不在乎输赢,但基本都是他赢。荷官是位高挑美人,笑盈盈地对闻靳深说:“那开始咯!”
那次也是时盏第一次上赌桌,对手是她当时没得到的男人。那天桌上在座的,仿佛只有她一人,是那个真正的赌徒,旁人只是观众,见证着一场刻意又随性的娱乐局。
半小时后,逢赌必赢的闻公子输空面前所有筹码。
荷官一边替他叠上新的筹码,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时盏面前高耸如小山的筹码,“闻先生今日是没状态么,怎么输这么厉害呀?”
闻靳深低低一笑,手指捻起一片圆圆的红筹码往火机上磕,有一下地没一下地,实在是漫不经心至极。
赌局还在继续。
他一直在输,她一直在赢。
时间转到凌晨三点,其余人脸上倦色深浓,纷纷呵欠连连,但闻靳深没有下桌,也都硬撑眼皮奉陪。
江鹤钦揉着酸僵的脖子,戴着机械表的那只手从时盏面前的筹码上方扫过,“盏妹妹可以阿,没人能赢靳深这么多的。”
不,不是她能赢。
而是他故意在输。
她赢的盆满钵满,面前的筹码已经耸到时不时会地往下滑的地步,沙沙作响地散落在周围。这些到底能换成多少钱,她不知道,但是她有一种复杂的错觉——
其实,真正输的人是她。输得溃不成军,输得片甲不留。
顾御在和他说话,他唇畔笑弧浅浅,耐心地微微偏头去听。整场下来,他几乎和所有人都有交谈,独独冷落着她,仿佛压根儿就看不起她。
14年,当时还没有流行起来“假名媛”这个词,不过当时也有许多精心包装过自己的女孩,削尖脑袋想要挤进他们这个圈子,傍个大佬依仗。
那些擂在面前的红蓝筹码。
更像是一种无声嘲讽。
仿佛他说:喜欢钱,给你,要多少他都有。
要她真是个捞女,现在已经高兴得失了分寸吧。
可惜,她从不是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