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渺抱着桑桑走远了,霓旌叹了口气,起身掸掸衣裳,回过头盯着不远处角楼下的黑暗,眨了眨眼。
“尊上,半夜偷听姑娘家的悄悄话,可不是君子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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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本尊何以会白给(七夕脑洞活动)
晚风幽微,廊下的灯笼断断续续地摇晃着,拉长了中庭树影,不经意漫来的光,照亮了墙下暗光流转的墨色衣袂,萧萧叶落,清清冷冷。
缓缓步出的,是一脸沉静的重黎。
霓旌抱着胳膊,笑吟吟地望着她:“尊上不是歇下了吗,怎的还有闲情在这听墙角?”
重黎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并不是很想搭理她。
幻化成凡人之躯后,到底不似魔族那般方便,到了夜里便易困乏,本想小憩片刻,哪成想却真的睡了过去。
但他为魔千载,腥风血雨里走惯了,总是眠浅,云渺渺这阵法刚架起来他便醒了。
还道是那个多事的,敢扰他难得清梦,出来一瞧却是这怂包。
偏偏他的下属,还同人家坐在一处,笑得活像俩傻子。
他朝那阵眼瞥去,一团金色的火焰孑然微曳,那样漂亮的辉光,令人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其灵泽却并未显得多么强盛,就如它的施术者一般,好像他只需一挥手,就能消失在这天地间。
“你二人说了什么?”他方才离得其实有些远,并未听清。
霓旌挑了挑眉:“自然是一些女儿家的体己话。”
话音未落,便招来重黎一声冷笑。
一个魔族护法,一个仙门弟子,没打起来都算是格外客气了。
在自家尊上的蔑视中,霓旌绷不住清了清嗓子。
“属下就闲来无事聊聊天嘛倒是您,怎的就把那枚瑶碧石送出去了?”
重黎眉头一皱,忽然回想起那年北海边的那个小乞丐,那会儿只当她是个小子,使唤来使唤去,气恼了还往她屁股上来一脚,如今突然变成个姑娘家,的确有些尴尬。
他干咳一声:“不过一块石头,随手就给了。”
“随手?”她有些难以置信。
距今倒也不久,约莫数十年前,她不过是崇吾宫的一个小角色,某一日曾远远瞧见重黎独自坐在宫殿前的台阶上,手中握着这枚瑶碧石,她唤了十余声,才将他的神儿唤回来。
那时的重黎,好像还不似如今这般容易生气,一日下来,少说数个时辰都只是静静地望着这块破石头发呆。
听瑶岑说,这石头,他已经戴了数千年了,绳结断了又换,换了又断,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条。
瑶岑同她再三叮嘱过,这偌大的崇吾宫,她什么都能碰得,唯独这块石头,半点不得沾,哪怕只是好奇都得尽早掐灭在肚子里。
那石头,是尊上的命。
若是丢了,坏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宝贝的东西,是随手便能送的吗?
“你这什么眼神?”重黎瞪了她一眼。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只是觉得尊上对这姑娘还挺大方。”
重黎一脸狐疑:“说话便说话,拐弯抹角的怎么回事!一块石头就如此大惊小怪,枉你还是本尊麾下护法,可晓得稳重二字如何写?”
霓旌被噎得接不上话,顿了顿才问了句:“属下只是好奇,尊上是打算收了这云渺渺做部下?”
重黎拧眉:“谁同你说的?”
“可您不是给了她瑶碧石么?”
“”他忽然想起,魔族好像是有这么个规矩,但他贵为魔尊,平日里呼风唤雨惯了,一时还真没想到。
给了信物,就算他的手下了?
瞧着他眸中涌动的疑惑,霓旌忽然有种微妙的预感。
“尊上。”她真切地望着他,“您该不会白给了吧?”
“荒谬!本尊何以会白给!”他登时否认,这等白瞎吃亏的事儿,岂是堂堂魔尊能做出来的?
“所以看这女弟子方才的反应,尊上您是不是被嫌弃了?”她可还头一回见那等拔出剑来就要生劈了信物的状况,这明摆着人家没想认他这个主儿啊!
哎呀,尊上也有今日。
真是可喜可贺,太稀罕了。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她回头得绕着崇吾宫上上下下说一遍才成。
“别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本尊!”重黎登时觉得自个儿颜面下不来,想起那顶着颗乖顺的脑袋,背地里却想着劈了他送的石头的云渺渺,更为窝火,“收了本尊的东西,自然是本尊的人,她不认也得认!”
“哦豁。”霓旌撇撇嘴,“强抢民女啊您。”
重黎幽幽地斜来一眼:“皮痒了直说。”
说着,手已经按在了英招剑上。
“可别啊!”霓旌一阵发怵,“不过按着以往魔族赠信物来看,大多是些神兵利器,抑或是自个儿身边拿得出手的灵宝,您这瑶碧石”
“石头怎么了?”重黎瞪了过来。
“真要说,便是太不起眼了些。”这倒不是她胡说,魔族用来招收部下的信物从古至今千奇百怪,刀刃已算是寻常了,但无论给什么,多半都是能在人前显出与众不同,让人一眼瞧见便能晓得,哦,这是谁谁家的走狗,如此这般的玩意儿。
她上回可瞧见鬼影座下那妖童,胸前挂着一串儿吞灵石,个个拳头大小,招摇过市,也不怕把自个儿那麻杆粗细的脖子勒断咯。
并非她存心嫌弃尊上的破石头,但怎么瞧都像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云渺渺袖子一遮,连光都瞧不见了。
堂堂魔尊,是不是小气了点?
重黎难得意会了她的想法,沉思片刻,发问:“你的意思是,换一样?”
“那云渺渺既然是仙门弟子,想必日后也能做尊上的眼线,尊上若真有心思,属下私以为不如换个显眼些的。”
重黎眉头一拧:“显眼些的?本尊能让她走哪儿都身披金光。”
“尊上,成天闪闪发光的,那是佛祖。”
他沉思片刻:“本尊还能插把花在她头上。”
“”求求您可带上脑子吧。
重黎本只是敷衍,但听她所言也不无道理,那云渺渺虽说怂了点,也并非毫无用处,便当真思量了一下这档子事儿,但这信物思来想去也没个合适的,他不免有些烦躁。
“此事容后再说,本尊倒想问问,这四周的妖气是怎么回事,这雾又是怎么回事?”他望着这漫天的雾霭,心中生疑。
哪个不长眼的妖物,胆敢在他跟前晃悠。
霓旌便将之前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同他说了。
“云渺渺设下这阵法就是为了拦住这雾?”
霓旌点了点头:“这雾的确有些古怪,这也是权宜之计,待天亮之后,再行商议。”
重黎面色微沉,若有所思地望着客栈之外,阵法的确挡住了怪雾,但凭他的修为,依旧能觉察到逐渐漫过来的诡谲气息。
那不是妖气。
“有东西渗进来了。”他笃定道。
霓旌吃了一惊:“这可是天虞山的炎门阵,这雾中的妖气并不强盛,怎会”
“不是妖。”他试探出那道气息在客栈中蔓延,目光一沉,“云渺渺朝哪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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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我怕你不要我了(七夕脑洞活动)
露重更深,树影婆娑,天上弯着新月,也隐没在层云后,月华微弱,凉光纤细,唯有熄了灯火,方能窥见一星半点。
外头的薄雾渐渐浓了起来,风一吹,便如滚滚细尘,翻涌而来,糅杂着不明底细的妖邪之气,令人蹙眉。
云渺渺抱着桑桑,沿着庭中小径往前走,这客栈虽说简陋,后庭倒是收拾得颇有几分模样,铺着青瓦的亭台旁,是一汪莲塘,冬夜中,浮着细小的薄冰,正缓缓连成一片。
水边一株垂丝海棠,落尽了枯叶,而今只剩漆黑的枝丫,由粗及细,自疏至繁,倒也别有一番情致。
她想起了那掌柜的时时沉着的脸,明明是打开门做营生,却诸事不管,与眼前这般温柔雅致景色倒是大相径庭。
怀中的鸟似是蹲麻了脚,忽然扑棱了一下。
她低下头,却见那双碧色的小眼睛里透出一阵心虚,竟是连看都不敢看她了。
她想起霓旌方才的话,浑不在意是说笑了,自己养了八年的命兽,本该生死相依,互相信任才是,但直到今日,她才亲眼看见它喷水吐火,亲耳听它开口说话。
这算被骗了吗?应当不算,但总归还是有些膈应。
“主上,我”桑桑小心翼翼地望了她一眼,“您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她脱口道,想了想,又改了口,“有点。”
沉默了片刻,桑桑犹豫地开了口:“主上,我不是故意瞒着您的,水火之术我我之前就会一点,但是看主上好像用不着便没有多事,说话也是,这世上能口吐人言的灵兽很少,您平日里就不大中意招摇之物,我怕我一开口您就不敢要我了。”
这话说得属实可怜,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儿荡然无存,巴巴地用爪子挠着她的掌心,似是怕她狠下心来记恨与它。
云渺渺被这小爪子挠得手心儿痒,终于看了它一眼:“修士召唤命兽,总归是要晓得它的本事的,你不说,我便只当你是乌鸦了。若是遇上不得已的时候,我该送你走还是留你一通对敌?”
她曾见过孟逢君与毕方比肩作战,也曾听念归说起她是如何与那只腓腓一同退了山下作乱的水鬼,得了端华一句“不错”。
但放在桑桑身上,她却是想也不敢想的。
她曾打定主意,若是哪日遭了难,先想法子把它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