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半分情分,王爷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温诀这话简直比什么也不说都要来的残忍。
可是不这么说又能如何?他的心,他这个人,此生只能给予一人,只要他无法给殷弘玉他想要的回应,那么给他希望,才是最大的残忍。
殷弘玉眼神都暗淡了下来,半晌,他闭了闭眼,颓然的说道:“我说过的话,我会记住的,你走吧。”
温诀确定他不会坏事之后,转身下了马车。
殷弘玉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心痛的几乎难以呼吸。
过了一会儿,殷弘陵也上来了。
他的视线落在殷弘玉面上的刹那,掀帘的手不由顿了一下。
“玉儿,你与九弟的那位师父,是否一早便认识?”虽是问句,确是肯定的语气。
殷弘玉否认道:“不认识。”
“不认识?那你现在这副样子!”
殷弘玉失魂落魄道:“我什么样子?”
殷弘陵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递到殷弘玉面前。
殷弘玉瞟了眼,没接:“干嘛?”
殷弘陵沉默了下,而后捏着那帕子轻轻替他擦了擦眼睛:“傻瓜,竟连自己哭了也不晓得吗?”
殷弘玉闻言面色一僵,视线移到那方湿掉的帕子上,顿了几秒,而后飞快的将脸扭向了一边。
殷弘陵看着他这模样,止不住的心疼,终于是不忍心再向他追问下去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看出了不少端倪。
看玉儿的表现,绝对在先前就认识九弟那个师父的。
而从那温先生的言谈举止和身手看来,他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
莫非自己之前弄错了什么?其实玉儿喜欢的人,压根不是那温崇洲,而是殷无咎的这个师父,还有……这位温先生,会不会就是玉儿之前所说的,站在九弟背后的那个强大的势力?
“昮赴。”
“属下在。”
“你去好好查查这个温诀,看看他到底是何来历?”
“属下领命。”
将殷弘玉送回府中之后,殷弘陵让自己的心腹去调查温诀,只是可惜的是,在旻赴几乎调动了他们所有的关系网连着查了一个月之后,也没有任何的收获,而这时候,殷弘玉已经摄政快两月了,并且在朝中囊括了大量的人心和势力。
温诀先前拜见过商文帝许多次,但是每一次都被拒之门外,他本以为这一回也要吃个闭门羹,却不想赵延盛在他求见之后,竟然直接将他请了进去,就连通报都没有。
察觉到温诀的意外,赵延盛解释道:“圣上先前已吩咐过,若是将军来了,直接带您进去,只是圣上刚刚睡着了,将军可得等一等。”
看到商文帝的刹那,温诀的心狠狠震动了一下。
商文帝这些年来身子虽然一直不大好,可因为御医们的精心调养,除了面色差些,整体看起来并不单薄,可眼前躺在床上的人,却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单薄的身子将被子微微拱起的一点凸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张原本福相而颇显贵气的脸,肉也全都消了下去,眼窝深邃,两颊凹陷,短时间暴瘦导致的两道明显的法令纹松弛的耷拉着。
人们常说一个词叫做“瘦到脱相”,这一刻,温诀可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若不是事先知情,他绝对无法相信,眼前这人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九五之尊。
“怎么会这样?”
一旁正给皇帝调安神香的沈寄梅道:“这两月以来,陛下每日只食了些微汤羹一类的流食,身体得不到营养补充,自然日渐消瘦。”
温诀道:“陛下吃不下东西吗?”
“不是吃不下,而是不能吃,经脉受阻,血液流动凝滞,肝脏也完全坏了,多食身体无法代谢承受,便会呕血便血,会有性命之虞。”
温诀讶异道:“竟如此严重?”
沈寄梅叹了口气:“即便再如何小心将养,只怕也难以恢复到从前了。”
他这话说的还算含蓄,说的难听点,商文帝这条命现在就是在倒计时,保不齐哪一天就得油尽灯枯,魂归天外了。
两人浅聊了几句,温诀注意到床上的人眼睑微微动了动。
他预感到对方是要醒过来了,便止住了话题。
果然,很快商文帝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闲庭,你来了。”他虽说病的这样厉害,但脑子倒还清明,一眼便认出了温诀来。
“末将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了。”商文帝说话的语气轻而长,显得十分虚弱,然后,他朝着温诀抬了抬手,道,“你过来坐。”
赵延盛闻言,立刻手脚麻利的搬了张凳子放到了龙榻旁边。
温诀坐过去之后,商文帝让赵延盛将殿内的人都遣了出去。
温诀安静的等着商文帝开口。
——对方这举动,很显然是有话要同自己说的。
商文帝并没有看温诀,他似乎疲倦的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朕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迎接那一天到来的准备,可眼下事到临头,终是有些不舍!”
温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索性商文帝似乎也没想他接话,顿了顿,又接着说:“其实朕已经应该庆幸了,朕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若不是你,早在十多年前,朕就不在了,又哪里还能再见到朕的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