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仟觉得戏柠舟大概还有说的,便暂时留下来,放着国内的一堆乱子不处置,安静地为青年治疗枪伤。
“在你们警官曾经追逐一个犯罪嫌疑人到别处去的时候, 他在途中被一枪穿脑死了。”姜容枢的忍耐度也是超乎常人想象, 他脸上的一大块嘴都被手术刀划烂了,身为一位十分崇尚艺术的人,他半点在乎的意思都没有。
“你很喜欢这种死法?”梁仟说话语气也是带着冲的,他端着对方递给他的咖啡,闻了一下便放在旁边怎么也不再动了。
“不是我喜欢这么做。”姜容枢说话因为不能牵扯到脸上的动作, 整个口音和语气都是浑浊的, “我还没有精确的人才能够隔老远瞄准对方的脑门。”
“你模仿这种做法,一方面容易把我们引出来, 另一方面想要交易信息。”梁仟直接点破他的目的, 在交易方面, 他向来不手软筹码, “你想要什么?”
“……”姜容枢其实并不想把这个进度拉多么快, 他现在也发着高烧, 因为组织某些训练和药剂让他保持非人的清醒,“聪明。”
“我手中能给的东西,如果能换取你的目的和信息, 你可以狮子大开口。”梁仟交叠着双腿, 身体的重心靠在椅子的一边扶手上, 微低头的模样将他的眼神遮挡去大半,“但是你必须要确保交换的东西担得你所出的价钱。”
“其实我并不想把关系闹这么僵硬,我们不是彼此的敌人。”姜容枢的眉被叠起波折,很快又被他舒缓开,“我真的只是一位热衷设计的设计师,而且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到他的。”
梁仟摸了摸自己的下颌,低声轻笑:“别出这种表态的牌了,不把你当敌人是没把你当什么东西,至于是不是有意伤害到他的,这个我自己还长着眼睛。”
姜容枢不得不加快进度,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表:“你们那边的人说话每个都是这么耿的么?”
“对你没必要虚与委蛇。他不在场,我也不用陪着他玩角色扮演的游戏。”梁仟将手放开,十指交叉,落在膝盖上,“最后问一次,你想要什么?”
“……他活不长的。你很清楚,你也很清楚,我们都很清楚。”姜容枢指了指梁仟,再指了指他身边的严泽,最后把双臂摊开,“他本身身体就不好,被灌了各种药剂,看看刚才的动作,一个刚做完重伤手术的人,下一秒可以在草丛里活蹦乱跳,甚至很有耐心地把子弹一颗一颗打进那些尸体的僵肉里。”
“他的寿命转眼即逝。”姜容枢的表情很坦然,“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办法陪伴你太久。”
梁仟不为所动:“我也活不长。”
一个曾经染上毒.品的人,不管他拥有再怎么神奇的生命力,他的心理也不能摆脱被这种东西潜在的影响,更不可能余生都能躲避一系列的陷害。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他们都不厌倦生命,可也绝不是珍视生命的人。活得长短,取决于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去把一天的时间拉长,而不是求神拜佛、求医索仙地延长寿命。
“你们都是怪胎。”姜容枢感叹一句,“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
“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而我并不想发生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落空的事情。”姜容枢的嘴根本不能开合,但吐音依然清晰,“请他来做客,一方面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另一方面就是……想推助他一把。”
“具体价码。”
“你很奇怪啊,明明这对于你来说是轻而易举能够查清楚的事情。梁太子爷。”姜容枢总是把话留在主题外一格,“为什么要在我这里做交易呢?”
“他乐在其中。”梁仟很自然地把戏柠舟作为借口,“既然他能够主动答应你的邀请,那就是有把握能做好这笔交易。只是你的不小心让这个过程发生了偏差,现在的交换人变成我,自然不会打破他的规则。”
哪里那么巧的事情,说去蛋糕店就去了,卡着时间的,回头也那么精确,给他的信息在一步一步里都计算好了。
“等你们一切的事情都结束了,我会把这个小国家的事情也处理干净。”他们现在位于距离海阜半个地球的地方,“到时候在‘momtish.’,我希望能够看见你们。”
“这就是我的价位。”姜容枢说,“商陵会直接步入国际最顶尖的周年服装秀,一年的时间,我觉得足够让你们选择。”
“那我能得到的报酬呢?”梁仟并不奇怪他的“价码”,之前那位姓赵的慈善家说得对,戏柠舟这个外表温暖散发着致命温柔的人,对生活在阴郁里的同类也是致命的吸引,“去参加一场服装秀,并不代表我们终生都会在那个地方。”
“哦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在诚恳地邀请我最尊贵的客人而已。”姜容枢挥了挥手,“我没有那个能耐管你们去哪生活。”
“你的报酬会收到的,这半珏是在戏家拿到的,只不过我的人把对方的人打个半残再抢走的。”姜容枢敲了敲桌子上那血色的半珏,“进入戏家闹事情的并不是我,我也是半路看见了,打劫罢了。”
“戏家掌握着纵横两个大脉。”姜容枢主动阐述它的作用,“这是横脉的通行标志,纵脉的绝对在戏柠舟身上。”
“董联的死不是你动的手?”严泽终于说了一句话。他现在基本已经把主权放给梁仟了,戏柠舟对他的看法带有太多偏见,其实他真的就只是想要安静地喜欢一个人,然后守望着他。
不过也许真的和青年说的一样,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恶心到哪个地方。可他现在也很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份和曾经的做法已经限制了他能够放手去把握一个人的机会,守望者从来不可能贴近目标。
“不是。”姜容枢道,“组织上可把你家那小王子当个宝了,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排出去的也不是多差的人,董联的死跟我毫无关系。你也很清楚,我在戏家没有办法施展什么东西,更何况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戏柠舟这个人。”
“不认识也要去打劫别人半路偷来的财务。”严泽冷笑,“组织上不会把多少人当人看,但也不会把自家的狗随随便便送出去。”
“海阜最近很平静啊。”姜容枢把自己的咖啡杯放下,身边站着的西装男又帮他倒了一杯,“平静的海面下,往往是更恐怖的内容。”
“momtish.明年的周年服装秀,我们应该不会迟到。”梁仟撑起身体,他站起来,“在这个小国家里恐怕藏得还有些别的东西,等阿柠的治疗第一周期过了,我们会很快离开。”
戏柠舟大概是不要命了,他支着那残破的身体和姜容枢疯,到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本身没有多大的问题,非要把自己逼出点什么毛病来。
可是他刚才身上那股浓重的烟味……
梁仟有些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恐怕是被逼出次人格了,他现在没有给戏柠舟请任何的心理医生,对他的另一方面是半点不了解,也不知道这次醒过来的到底会是谁。
想着想着男人就走到外面去,拿出手机给陈凡打电话。
姜容枢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气:“你说我就是想悄悄地请一个人来,做客谈点东西,怎么就能捅出这么多篓子呢,他是个马蜂窝吧。”
严泽的身份其实要比他高一点:“先生。请您做好被排查和重新安排的心理准备,戏先生对麻醉剂过敏,后遗症一旦发作,他的私人医生会上表述说清楚缘由。”
大概意思就是,你做好点心理准备,组织给你自由的时间并不多了。戏柠舟一个文件都不要就能踏入特层,特层总共的人才多少,和外面这些人的价值不是口齿就能衡量的。
“嗯,没事。”姜容枢也不着急,他的脸部已经造成了毁容,“他们会去的,到时候我求个情,说不定按照小王子的性格应该会放过我呢?是吧?”
他倒是无所谓到接地气得很。
“请他一个人来,就没有你们这么多破事情了。”姜容枢到现在还是在后悔自己在断后手这方面真是做得狗屎不如,“东西只能在这个国家交易,他也是个烫手山芋,很多人盯着的,我总得先把自己摘除吧?”
严泽将手套戴上:“撒谎。”
姜容枢也不说目的,只是低头笑了笑,转身就去联系整容医生了。
严泽把桌子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将手机上的所有信息都删除,蓝牙耳机里总是一群人乱七八糟的问候,他通通给屏蔽了。
唯独那个女人的红色信号一直闪个不停。
——“你他妈真是个烂好人,恶心到极点的烂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