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背靠着那石凳席地坐下,一肘撑在凳上,侧身歪头看着越鸟的睡靥,恨不得时间就此停下,让他二人永远留在这一刻,再不管什么叁界众生,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王母一番点拨,让青华心中生出明朗来——只要他两百年后以元神护佑,越鸟即便是有所伤损,西王母和东王公夫妇也一定会全力相救。青华不懂男欢女爱,也不懂情爱分生,只希望能像现在这样,陪着越鸟两百年。到时候即便是自己落得身死,他也心甘情愿。
青华想到这里,眉心微动,看越鸟睡得香甜,壮着胆子轻轻吻在越鸟额头上,如蝴蝶吻花一般。可是这一吻下去,就再舍不得抽身而去。干脆又行僭越,探过身去亲那嘴唇。他看越鸟沉睡,便大胆流连了片刻。只觉得满口都是脂香桃甜,引得他直咽口水。
世人都说这男女之事不用教,竟是有几分道理。青华方才还暗下决心,不图男欢女爱,只求时时陪伴。此刻尝了那唇,心火四起,无师自通,只想撬开越鸟的牙关一亲芳泽。可他舌尖刚沾了一丝甜意,越鸟就醒了。
“帝君!”越鸟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见青华帝君贴在自己面前,心中一阵擂鼓,连忙支起身子,面生诧异却又带着二分的羞怯。
“殿下面上落了好些花瓣,我怕殿下醒了被迷了眼睛,为殿下拂去了。”青华正色道。
原本越鸟是随着青鸟仙子到了花间一处亭中坐着说话,这青鸟殷勤有余,就是少了点体贴——西王母赐下紫纹细核蟠桃,如此重赏,越鸟当然领情。可是这桃子颇大,青鸟只顾着殷勤恭敬,也不想想越鸟哪吃得下那么多。越鸟不敢怠慢,强撑着吃了两个,只觉得桃肉怼到了嗓子眼,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便推说困倦,将青鸟打发了。这桃甜腻,越鸟吃的又多,原本想走走消消食,不想还没走出两步,竟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才寻了个僻静地方,在群花之中打起盹来。
“小王失礼了,竟在别人仙府兀自睡了,还好没人看见。”越鸟甩头抹身,帝君所言非虚,她沾了一身的落花,实在是不像样子。
“殿下好悠闲,我吃了那王母一通斥责,头疼得很,殿下帮我揉揉。”青华揉着太阳穴,故作难受。
越鸟噗嗤一笑:“帝君如此,到让我想起我母,我母总说佛祖念经念得她头疼,也是让我给她这般揉呢。”
越鸟说着双手伸出二指,轻轻揉在青华的太阳穴上。
“殿下切莫再提佛母,我现在对天上这些个女神各个害怕,听到名字都要打寒颤。”青华嘟囔道。
“帝君,西王母可曾发难?”越鸟小心翼翼的问——方才西王母对她倒是亲厚,可这并不代表西王母对青华帝君也会客客气气。听得帝君言下之意,恐怕这西王母是将一切错处都归咎于青华帝君了。
青华哪能直言?只能挑挑拣拣,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便说起王母撒泼叫骂,东王公驯妻有道之类的。
“这东王公平日里不声不响,西王母满天谁都不敬,到了他的面前,竟是一副娇滴滴妇人像,真是奇怪。”青华连连摇头。
越鸟听得此言,笑的是前仰后合,可她笑的不是西王母与东王公的夫妻之道,而是这青华帝君——青华帝君法力无边,慧根深种,偏偏是在这男女之事上一窍不通。女子在夫君面前和外人面前,自然不是一个样子,这道理如此简单,就算是八岁的孩童都明白,偏偏帝君就是不懂。
“殿下笑什么,是笑那王母巴望着自家夫婿加官进爵吗?”青华问道。
越鸟摇摇头,这夫妻之道,即便是她有心解释给青华帝君,只怕在他听来也是如天书一般。不过这区区儿女之情,不懂也罢,免得扰了帝君清净。
“帝君,我倒是觉得,西王母希望东王公位极人臣,不是因为王母贪恋权位,而是有别的缘故。帝君看这个——”
越鸟说着变出一张民间供奉的窗花金纸,上面明明白白将王母之尊,当做了玉帝妻室。凡人哪懂天庭官阶,自然是把最尊贵的女神配给了天庭官家,千百年来以此祭拜。王母日日受拜,天天被戳心窝子,其中苦楚恐怕非常人能解。
青华看到这窗花,心里对东王公生出敬佩来——以东王公的造化,便是与他一决高下也未尝不可。东王公为了妻子抛弃尊荣,便是让人把她当做别人的妻妾日日叩拜也毫无怨言,只这一点,青华就未必能做得到。这烟霞第一神仙眷果然是实至名归,难怪那西王母对东王公如此恭敬顺服。青华与越鸟的姻缘,是比照他夫妻二人赐下的,青华原本应该如东王公护西王母一般,护佑越鸟一生。岂料他一时执迷,实在是害苦了越鸟。今日西王母一番筹谋,其实最终还是顺了天命——天灾无解,他就是越鸟的解法。
“西王母位高权重,自然知道审时度势。我看王母并非是怨怼天庭,也不是忌恨帝君。想来西王母心中不忿,其实是恨自己落地成妖,连累了东王公。”越鸟幽幽说道,眼看帝君面露沉重,不禁叹息——天庭官气颇重,她虽是应对有余,但也难免心生厌倦。体念帝君处境,心中更是不忍。她总还有回灵山的那一日,帝君如此清绝之人,却要困在这里一生。这些日子她将佛祖密旨反复思量,只觉得胃里沉甸甸的。越鸟如何不懂其中的二道干系?但是帝君慈悲是真,救苦是真,想要清净也是真。她心中惴惴不安,弘法无错,但是欺瞒帝君,实是有错。
这厢二仙各怀心思,浑然不知此刻有人正在窥探他们。越鸟回过神来,心里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拉着青华的袖子起身。
“帝君,咱们快走吧,回妙严宫吧,走吧走吧。”
青华看越鸟急匆匆的不知为何,但是也合该他们启程,所以也曾未追问。到了妙严宫,越鸟一路跟着青华进了东极殿里。这还不算,她神神秘秘掩了门,这才凑到帝君身前。
“殿下……这是要……要干什么?”青华满脑子都不是好事,口干舌燥,面露红晕,痴痴地看着越鸟。
“帝君,小王借花献佛。”越鸟献宝一样的从宽袖里掏出一物——竟是一颗紫纹细核蟠桃。
“殿下偷了西王母的蟠桃?!”青华大惊失色。
“没有没有!不是,这就是西王母赐下的,我留了一颗给帝君。”越鸟连忙摆手。
岂料青华一甩袖一背手,竟是生气了——王母赐下蟠桃为的就是护佑越鸟,助其功力。现下失了叁颗蟠桃,王母少不了要担干系,若非为了救东王公,她如何肯如此尽心?想不到越鸟竟是如此不懂事,岂不知他这与天地同寿的水精吃了这蟠桃也是白吃?
“本座最讨厌桃子,殿下自己吃!”青华厉色道。
越鸟原本只是好意——西王母赐蟠桃,若是一个也就罢了,一赐就是叁个,她哪敢独吞?这帝君是孩童般的性格,不知为何竟怒了。
“哦,那我晚点再吃。”越鸟说着就将那桃装回了袖中。
“不行!我还不知道殿下的心思吗?只怕殿下出了我这门,要将这蟠桃给了那九灵元圣星!殿下即刻就吃,便在本座面前吃!”青华踹了手坐下,面上佯怒只看着越鸟。
越鸟见帝君生气,哪敢分辨?也不敢说自己满肚子都是桃子,只能硬着头皮吃。看青华帝君正紧盯着她,心里也生出不甘来。
“帝君好奇怪的性子,自己不喜欢吃桃子,偏喜欢看别人吃吗?”
“本座就是古怪!如何?”青华一瞪眼耍起流氓来。
可怜这靑孔雀,今天尽是吃桃。这桃实在是大,又甜腻的紧,吃的她满嘴粘黏。回了海梨殿中,只觉得无比干渴,将那茶壶捧了咕咚咕咚喝了半壶。喝完只觉得天旋地转,将将走到塌前,咕咚一下就栽倒在了床上。
到了半夜,青华原本正睡熟,偏那元圣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是发出一声怒吼。青华被吵醒过来,一翻身才发现身边睡着个人——
“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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