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沈家大娘子王氏站在府门前,搓着手等候。
秋风萧瑟,又是站在风口处,一旁的婆子体贴的替她披上披风,高兴道:“大娘子,今儿真是个好日子,霜姑娘的生辰,恰逢老太太也回来了。府里几个姑娘,老太太向来最疼咱们屋这个,霜姐儿得知消息,已在府里乐腾一上午了,就等着庆生了。”
听到自己女儿,王氏弯唇:“是啊,今儿是霜儿的好日子,晚上,我们一家人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眼看着马车渐渐停缓,王氏眼角的笑意流露出来,正准备上前迎接母亲时,巷子里突然出现一声极为柔弱,凄凄的女声。
王氏瞳眸骤然一缩,脚步怔在了原地。
沈老太太甫才下车,便瞧见眼前多道娇娇的身影,眉眼含泪,泫然欲泣,花儿般的容貌,正和她嫡出的二女儿沈从染七分相似。
阮菱跪拜到沈老太太身前,鼻尖红红的,似是极力隐忍着。半晌,从喉腔溢出一句:“外祖母。”
娇娇柔柔,带着可怜见儿委屈的声音宛若飘洒的羽毛,直直的挠进老太太心里。
沈老太太只恍了一瞬,就认出了自己的外孙女。她颤颤巍巍上前,扶起了阮菱,待对上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容,自己也是忍不住眼眶一酸。
“是菱儿,菱儿啊……”
“外祖母!”
阮菱扑进沈老太太怀里,贴着那许久未见的温暖,终是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她哭的伤心,沈老太太亦是动容,祖孙俩就这么站在沈府门前,哭成一团。
王氏身侧的婆子看不过眼,低声提醒道:“大娘子,这……”
“我心里有数。”王氏一双漂亮的凤眸狠狠的剜在阮菱身上,声音阴沉似水。
好啊,好个阮家女。
她一早便知道沈从染入狱,特地在家里立了规矩,不准提这事儿,眼下,这阮菱竟然自己投奔上门来了,难道长平侯府想不出办法,要来连累她沈家么?
谁人不知沈从染毒害皇后,那可以一国之母,泼天的罪名,放眼整个东京城,也没人能救得了,岂是她们这样的门户能担得起的。
王氏眼见阮菱后边的丫头还背着包袱,便知她是来投奔的,面上不作颜色,心里却是憋了一肚子火,这么个烫手山芋甩过来,她家还要不要过日子!
王氏又等她们哭了好一会儿,这才疾步过去,保养极好的手扶着老太太,美艳的玉面看向阮菱,“呀”了声:“这不是菱儿么,瞧这可怜见的,哭的这般伤心。快,莫哭了,莫哭了。老太太,您也是,见到菱儿应该是高兴事儿,怎的一个两个都哭了起来,倒叫我们跟着伤心了。”
说着,王氏象征性的抹了抹眼角。
阮菱一双水眸红彤彤的,水洗过一样,她俯身拜了拜:“菱儿见过舅母。”
王氏匆匆瞥了她眼,便转过身忙喊着沈府下人,训斥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收拾门庭,让老太太和四姑娘进府安置!”
一行人行至花厅后,落定。
沈老太太看着坐下阮菱那张与沈从染七分相似的容貌,想到自己的女儿还在狱中不知遭受些什么,心就像是被揪在一起一样,疼的厉害。
沈从染在狱中,她日夜惦记,不想染染的女儿也是个好样的,知道心疼娘。念及此,沈老太太哽咽道:“你这孩子,受苦了,受苦了。”
阮菱急忙站起来:“孙女不苦,孙女只是担心阿娘,阿娘她……”
沈老太太摆手:“乖囡囡,坐下。我此行去时思寺便是替你母亲祈福,希望上天庇佑她。”
阮菱袖下的手紧了紧,语气焦急:“祖母,有些事儿若只是求真人是没用的。”
“你说的这些,祖母焉能不知。”沈老太太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都深了些:“自你母亲被扣在宫中后,我也是四处托人打听,你祖父生前好歹也是太傅,门生还是有的,祖母已托他们去打听。”
说到这儿,沈老太太目光转向王氏,手点了点 :“大娘子,你郎君打听的怎么样了?”
被点名的王氏眼神一滞,脊背蓦地挺直了些,很快便殷切道:“母亲,我已让官人去打听了,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那他都问过。可是母亲,您也知,官人虽然是礼部侍郎,可礼部不比工部刑部,隔着一层部门,差了不少,在案子方面一向没什么话语权,我们便是心里有百般的焦急,也是无处使啊。”
说到情深处,王氏不免又红了眼眶。
悲悲切切的模样,仿佛真的要为沈从染哭一哭一般。
老太太见她这样,也只是叹气。她虽为英国公独女,可毕竟是女子,官场上的事儿,丈夫死后,便不能像从前那般运作,儿子官职不高,且得慢慢熬。遍东京城里,说出去她们沈家那是累世的名门望族,钟鸣鼎食之家,可内里,却是虚亏一片。
家里没有像开封府,六部,大理寺那样的实权派官员,说到底,还是不行的。
屋内气氛顿时凉了下来。王氏没使上力,担心老太太不愿意,便寻个由头转移话题。
她起身,眸里的关切就快要溢出来:“母亲,您车马劳顿也累了,不如先歇息歇息吧。这时候也不早了,菱儿既然来了便在府里先住一晚,待明日我遣了马车再给送到侯府去,咱们阮家女儿貌美,好不容易出了趟门,侯爷可是得惦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