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华顿住步子,回头就看见一身赭色常服的男人,乌发上束绾一金冠,眉眼间沾染着轻佻风流的气韵。
待男人跑到她身边时,她纳罕道:“阑楚,你怎么在这里?”
“下午我出门遇到了文芷,文芷说晚上要来游船,我猜着也许会有你,就过来看看。”张阑楚睇着她,瞳中浸满温情。
宋文芷跟赵贤已经站在画舫里,望着岸上伫立的两人。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张阑楚还是瑛华的跟屁虫。宋文芷腹诽,若有似无的勾勾唇角。而赵贤却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他素来不喜欢这个浪荡子。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张阑楚手一抬,身侧的护卫就将一个小布袋呈给他。他解开系绳,从里头拿出来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
瓶中飘散着黄莹莹的光点,密布斑斓,映亮了瑛华的眼眸。
她打小就喜欢萤火虫,每一年,张阑楚都会在夏季为她去抓,曾经为此还掉进了泥淖中。忙活这么久,望着这些湛亮发光的小生灵,她不知不觉的放松了情绪,“都多大了,还抓这些东西。”
“你喜欢的东西,我当然得想办法弄给你啊。只不过今年的萤火虫不多,费了点劲,要不然我早就来码头侯着了。”张阑楚将琉璃瓶递给她,抿了下唇,试探道:“你是不是还因为发簪的事生气呢?我去找过你,可你每天都不在府里,等好晚都等不到你,是不是在刻意躲着我?”
他眼中含忧带怨,瑛华凝着他,直言道:“前段时间我比较忙,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并非刻意不见你。断簪的事过去就算了,我知道你也不会是故意的。”
张阑楚想到那支让他丢人的金鸾发簪,心里委屈又窝火,“我买的时候明明是完好无损的,还花了几百两银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瑛华愕然,“几百两?你在哪买的,怕是被人坑了吧?”
“金银坊。”张阑楚叹气,“我还特地说了,我是要送给固安公主的,要独一无二,没想到却弄出这一出。”他瘪嘴,“还真是独一无二,我再也不会去金银坊买东西了。”
“……”
瑛华舒尔明白过来,怕是金银坊的人在里面做了手脚,而有这胆子对付世子的,非聂忘舒莫属。
见她不语,张阑楚诚恳的道歉,“对不起华华,说到底还是我的不对,是我疏忽了。下一次,我带你一起去挑。”
“不……不必了。”瑛华心有愧意,支吾道:“以后别再提断簪的事了,就当它没有发生。我也不缺头面,你不用给我买什么,照顾好你自己便可。”
“唔。”见她原谅了自己,张阑楚见好就收,乖巧的点头。眼神寻睃一圈,竟没有发现那个讨厌的身影,纳罕道:“夏泽呢?”
“他今天有事,待会才来。”
“这样啊,”张阑楚粲然笑起来,“那正好,我陪着你吧!”
这怎么行?
夏泽看到又得变成作精。
光想想,瑛华就觉得头炸,婉拒道:“这就不必……”
话没说完,张阑楚就打断她:“我有事给你说,正事。”
望着那张肃然的脸,瑛华迟疑半晌,扭头对赵贤说:“我跟阑楚谈点事,你们去玩吧,待会在这里汇合。”
桨橹拨动河水,画舫渐渐驶离岸边。
夜风拂过,水面漾起波澜。一轮皓月被撕扯成无数碎片,又慢悠悠聚合,重归静谧。
张阑楚支开护卫,两人在附近找了处台阶坐下,中间隔着几个拳头的距离。
知道她刻意避嫌,张阑楚也没有急于迫近。夜风轻拂而过,他心里难得沉静下来,印象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了。
“说吧,有什么事?”瑛华抱着琉璃瓶,率先开口。
清泠悦耳的声音将张阑楚的思绪唤回,他侧脸睨她,“那个……我爹今天去向万岁请婚了。”
“请什么婚?”瑛华一怔,提醒道:“父皇已经准备给我和夏泽赐婚了,你可别出幺蛾子。”
“我知道。”张阑楚撇了下嘴,“我让我爹去求了个侍君之位,我想陪着你。”
“……侍君?你疯了!”
他语出惊人,瑛华凤眼圆睁,连镇北王也跟着一起疯?传染?
本以为上次在酒楼中,张阑楚说想入公主府当面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她双眉拧在一起,“不行!我不允,明日我就进宫告诉父皇!”
眼前的女人即便是愠怒,也艳如西子。张阑楚柔情脉脉,温声述说着:“华华,我等你那么久,驸马都让给夏泽了,连个侍君都不能留给我吗?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别再让我受委屈了。”
他想去握她的手,却被金扇重重敲了手背。
“有感情,但不是你说的那种感情。”瑛华沉声道:“我把你看作哥哥,让你进府当侍君才是委屈你。”
哥哥……
张阑楚眸色一黯,薄唇依旧染着几分笑意,“我不怕委屈,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哪怕是静静看着你,什么都不做,我都觉得高兴。”
“行了,死了这条心吧,夏泽不会允许的。”
“你是君,他是臣,你管他做什么?”张阑楚心尖生疼,斟酌好久,才颤着声说:“我保证,不会找夏泽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