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看了看叶昰倾背后的苏嬷嬷,他晓得这是今天才从宫里接出来的人,欲言又止。
“无妨,你只管说来。”叶昰倾又道。
那小厮现下已经不结巴了,将杨玉树受伤的来龙去脉仔细说来。
杨玉树也不过是无妄之灾,这几日夕霞山的红枫甚好,便与一同来赶考的几位友人去赏玩秋景,刚好遇到太子殿下一行人出游秋猎经过夕霞山,那两只猎犬不知为何发了狂,攻击起行人来,杨玉树因此不慎从半坡跌了下去,是以摔断了腿。不过也说不上他跌这么一跤倒霉还是幸运,其它几个没跌下去的,也是被猎犬咬的不轻,这猎犬是训练过的,专盯着人的脖颈咬,有个伤得严重的,脸皮都被咬掉了大块,十分血腥惨烈。
那小厮回禀完此事,叶昰倾便让他退下了,询问苏嬷嬷道。
“此事,嬷嬷觉得如何?”
“太子殿下的猎犬是下了大功夫驯养的,自是勇猛非常,这么些年倒是头一遭听说咬伤了人。”苏嬷嬷说罢便沉思了片刻,“旁的老奴便不知了,毕竟在那深宫之中,人也见不得几个。”
“嬷嬷过谦了,嬷嬷虽不出宫门,却也知天下事,今日便不叨扰了,还请嬷嬷早些歇息。”叶昰倾出于礼貌微微笑道,作揖道别。
苏嬷嬷回了礼,目送这位风流俊秀的少年人离去。
叶昰倾回了自己院中,因叶管家迟迟不回,故而一直掌灯等候消息,一盏茶已是凉了许久,他漫不经心棋盘上摆着棋子,颇有些闲敲棋子落灯花之意。无意间瞥见博古架不起眼的位置上挂着一个锦囊,原是先前景湉期送他的‘马到功成’,好像是回府那一天他顺手扔在此处的。
叶昰倾伸手拿了那锦囊过来,摸着鼓鼓囊囊的,古有锦囊妙计,她不说香囊只说锦囊,也不知里面有什么妙计乾坤。
叶昰倾打开锦囊,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物件来,就着光,可以瞧得出来是一匹憨态可掬小白马,用白缎子缝的,内里填的是艾叶。
“样子倒是朴拙,只是这样的马?跑得远吗?”
叶昰倾会心一笑,这丫头还真是会讨巧,因为他正好属马,这马驹,小小巧巧的刚好可以握在掌中把玩,就是腿短了点。
子时已过三刻,叶管家才回来复命。
“……何太医已经看了,伤了腿骨,现下伤了夹板,又有些内伤,怕是要养上好一段时日……,骨头断得齐整,何太医说长好了应是不影响行走,还好没伤到脸。”叶管家如实禀报道。
当下读书人入朝为官还有个要求便是模样周正,若是脸上有大的疤痕或是胎记,总是有碍观瞻,或许能得榜上有名,但是将来仕途上却也只能是斗米小吏,是以叶管家见杨玉树没伤了脸,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其余人呢?”叶昰倾又问。
“老奴打听了一下,这次伤到的还有其他四个学子,除了杨玉树和一个姓江的是岑南县的学子,两人是蜀地的,一人是京中人士,那几人或多或少都有被猎犬咬伤,尤其是那京中姓王的学子,直接被咬坏了半张脸,赵太医亲自去看了。”
“咬伤人的猎犬呢?”叶昰倾又问。
“当即就被杖杀了,太子、三皇子、九皇子入了宫,如今还没出来。”叶管家如实禀报。
“此事不必过于探听,吩咐府中不可议论,顾好那边的腿伤便是,你也累了大半夜,快去歇着吧!”叶昰倾对叶管家道。
“老奴晓得,多谢少阁主关怀,您也请早些歇着。”
叶管家回了事,也不多打扰,这就退下了。
听得杨玉树不致残疾,叶昰倾心也放下大半,那丫头自小与舅父亲近,若是真有个好歹,怕是要好生难过一场,倒是得写封信告诉她此事,不过这猎犬咬什么人不好,偏是来赶考的读书人,还是一国储君太子殿下豢养的畜生,想来此事必定会让太子殿下好生烦恼一段时日。
……
太子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又是将来的储君,圣上自是护短,见这几个学子乖觉不曾闹事,赏赐了些东西,又派了太医出来亲自诊治,太子殿下也自己请罚,去护国寺斋戒了十日,诵经请罪。
年前这一场风波就这么被轻轻揭过了,京中依旧歌舞升平,除了那些受伤的学子,似乎什么都不曾留下。
太子斋戒请罪,同行的三皇子和九皇子自是不能置身事外,理应一同受罚。
腊月里,天越发冷了,腊月初七当晚京城下了一场大雪,腊月初八叶昰倾出门只见白茫茫一片。
“备马……罢了,备车,去书苑巷一趟。”叶昰倾对叶管家道。
“世子,既是腊八,不如再备些礼吧?”叶管家请示道。
“这些事还需我嘱咐你?”叶昰倾看了叶管家一眼。
“是是是,是老奴愚钝……”叶管家连忙亲自去准备节礼。
虽说下了一场大雪,但是京城毕竟是京城,早早便有人将路上的积雪扫开了,叶昰倾乘着马车直奔书苑巷子去。
书苑巷子,光听这名就知道是文人墨客的住处,来赶考的学习若是家中境况尚可的,多在此处赁上一个巷子住下,此处离贡院不远,环境清幽,又有书肆,是个读书的好去处,杨玉树便与南山书院的同乡江华赁了这个一进的小院,在此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