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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然在读书!?
    这显然又超出了舒明悦的认知范围,就像他会说一口流畅的中原话一样,小姑娘惊呆了,怔怔地站在原地,他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
    虞逻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还不过来?”
    说完,似乎怔了。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过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偏过头,瞄了一眼。
    舒明悦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委屈又生气,又吼她!她气得揪了下手指,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他,深呼吸一口气,才慢慢忍下不满。
    她总不能和一个野蛮人计较。
    这么一想,心里舒服多了,舒明悦挪步走过去,乖乖糯声道:“可汗。”
    虞逻忽地嗤了一声,神色不太好地丢了书,上了床。
    嘉仪公主和亲,是巽朝向他求好,结果送了个祖宗给他。
    舒明悦不明所以地呆在原地:“?”
    “……??”
    他这是什么毛病?!
    虞逻躺在了外面,阖上了眼睛,也不理她,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似乎是疲倦了。舒明悦迟疑了一会儿,从他身上迈了过去,然后跪坐在床榻里面。
    虞逻仍然四平八稳地躺着。
    舒明悦试探着拎开被子一角。
    虞逻依然没有动静,呼吸平稳。
    舒明悦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钻进被子,被子很大,两个人盖绰绰有余,她尽量轻手轻脚,不碰到他。
    可是身边那具身体的灼热气息,还是不可避免地卷了过来。
    黑暗中,舒明悦侧着小脑袋,轻轻瞅他一眼,然后慢吞吞收回视线,挪成平躺。她努力放松紧绷的身体,慢慢闭上了眼。
    身边柔软沁香的感觉实在难以忽略。
    虞逻睁开眼,喉咙滚了下。
    在良久的黑暗沉寂中,舒明悦很快就忍不住瞌睡之意,意识逐渐朦胧,结果一道惊雷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公主。”
    舒明悦倏地惊醒,被那句小公主喊得酥酥麻麻,紧接着,就觉得自己被衔住了命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上来。
    “你在身上抹了什么东西?”
    虞逻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身上有很强的侵略气息,但却不会让人觉得反感,二十出头的青年,比少年多了一丝沉稳,却又比男人多了热烈和轻狂。
    他不是那么游刃有余,但她竟然随他沉沦。
    ……
    走到台阶处,舒明悦一时失神踩了一个空,踉跄了一下,好在前方有棵树,她眼疾手快地抓住站稳。
    站在她身后的裴应星见此,扯了下唇角。
    反应还挺快。
    舒明悦深吸一口气,彻底从回忆中清醒,感受到身后似在看热闹的裴应星,不禁恼了一张脸,板着脸看他一眼。
    脾气还挺大。
    不过这种情绪,似乎源自另一个人,裴应星微敛眼眸,观察着她神色,冷漠道:“姑娘似乎对我有成见。”
    舒明悦扭过头不想理他,当然有成见啊,谁叫你和虞逻长得一模一样。
    “没有。”她闷闷地说。
    裴应星微眯了下眼眸,其实他一直在想,控制他身体的那个人是谁,是另一个“他”,还是不知道哪来的孤魂野鬼,可是自那天看到字迹后,他便确认了,是另一个“他”。
    那么问题来了。
    她和“他”怎么认识的?
    普真法师的禅房离后院客房不远,很快,两人就到了。舒明悦站在路口和他分别,眉眼一弯,告别道:“我回房了,公子也早些休息。”
    一阵夜风吹过来,卷着森森春寒,舒明悦许久没听见裴应星说话,仰脸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为何,他身上气势似乎有些变了。
    或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
    “七公子?”
    小姑娘眨了下眼,轻声疑惑。
    虞逻看着她,喉咙滚动了一下,干哑嗯了声,“去吧。”
    他整张脸颊埋在阴影中,瞧不太清神色,故而也瞧不见他眼底疯狂翻涌的思念。
    舒明悦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也没深思,因为她现在还没吃晚饭,又斗智斗勇地下了一下午棋局,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进屋。
    虞逻一直站在浓浓夜色中,目视着她离开,看到客房一盏盏亮起烛灯,明如白昼,响起微弱的哐里哐当的东西,似乎是在收拾行李。
    她倩影在窗牖上来回摇曳,宛若惊鸿,不知过了多久,一剪灯灭,屋室重归黑暗。
    又等了两刻钟,虞逻终于动了,抬腿朝她屋子走去。
    第11章 身份(修)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子善抱剑站在廊下,一直在等主上回来,一抬眼,瞧见主上石雕似的站在路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一个小姑娘。
    正是那个嘉仪公主舒明悦。
    子善跟在裴应星身边多年,素来知晓他的脾气,不敢擅自打搅,他们主上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情,站在那里一定有他的用意。
    结果这种情况持续了约莫一个半时辰。
    就当月悬朗空,子善伸手打了个哈欠,再一睁眼时,发现他们主上悄无声息地走到嘉仪公主落榻的客房,撬开屋门走了进去。
    子善:“???”
    子善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脸上表情慢慢地出现了一丝龟裂。
    不是,他们英明神武的主上去当采花贼了?
    此时,被子善当作采花贼的虞逻,蹑手蹑脚地钻进了舒明悦的被窝,长臂一勾,就将小姑娘揽了过来,交颈相拥。
    ……
    翌日,天色大亮。
    裴应星盘腿坐在床上,手掌疲惫地撑着额角,眼底有了淡淡红血丝,嗅到身上那股淡淡香味,哪还不明白,他又去找舒明悦了。
    他身体年轻,纵然三天三夜行军赶路不睡觉也能精神奕奕,可是这种身体不受控的感觉实在是糟糕。
    干什么了?真至于一晚上不睡觉?
    一种没由来的烦躁斥满了胸腔,裴应星冷着脸,面上闪过一丝讥嘲之意,“本以为你是骁悍雄杰,却不想宵小之辈色迷心窍,如此愚蠢失智。”
    回应他的是屋室内微弱的回声和良久沉默。
    窗外树叶簌簌摇晃,似乎在点头说是。
    晌午未过,舒明悦的客房里便传来窸窣吵闹的声音,护卫们出出入入,将她的箱笼搬运下山,在兴国寺住了已有小半个月,该回宫了。
    嘉仪公主的马车前脚刚走,宁国公府的刘管家后脚便上山了。
    刘管家躬身道:“七公子,国公爷请您回府一趟,有话想和你说。”
    裴应星原本不准备回去,此番来长安,也仅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可如今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刘管家离开后,子善低声道:“宁国公近来身体不好,国公府已经在准备后事了,属下担心,宁国公病得糊涂,一时说漏嘴,会把主上的身份泄露出去。”
    裴应星嗤嘲地扯了一下唇角,“他不会。”
    宁国公一生的野心和心血都在他身上,纵然敲碎他骨头,剁了他连心的十指,宁国公也断不会失言泄露他的身份。
    想起小三个月前“自己”下令杀了留在幽州裴家祖宅的二老爷裴勇真,裴应星已然明白了,世上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能泄露他的身份。
    裴家是幽州大族,姬家是镇守幽州的燕侯,两家世代交好,共同抵御戎狄百年,谁能想到裴家子会摇身一变,成了北狄王子呢?
    于他而言,裴家公子的身份是出入宫闱、与舒明悦接触的最好借口和遮掩。
    ****
    凤阳阁。
    尚宫局的女官送来这个月的份例。
    舒明悦瞧见女官按照名册一一对物,忽地想起来,要让阿婵把她的账簿拿过来,她可要好好看一看!
    她非姬姓女,当年舅舅封她为公主已是逾制,虽然私心厚待于她,但为了避免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只按照规制赐她食邑、封地、卤簿、车舆,公主封爵恩赐不比王爷,堪能比肩七品伯爵。
    但她名下的私产不少。
    除了爹娘留给她的嫁妆,还有皇帝舅舅的格外赏赐,除此之外,哥哥和大表哥受封勋爵所得的恩赏也送了她许多。
    郊外的田产,城里的铺子,连着山脉的温泉庄子,又或是皇家盐庄,她都有。
    私库里的金玉珠宝、名器字画更是数不胜数。
    她从来不缺钱花,日子滋润得比一品王爵还舒坦。
    可是上辈子,姬不黩那个混账东西!竟然把她的小金库全部充公了!
    她和亲北上之时,姬不黩只给了他两百个护卫和婢女,几乎不准许她陪嫁任何金玉华物,连那面檀木金丝琉璃屏风都是她哭求着才带过去。
    粮食、盐、糖、茶叶、棉花、布匹、粮种、农具……之类的物品占据了九成的马车位置,虽然这些东西的确成了她在草原生存的本钱,可是那又怎样?!
    她名下财产的价值远远不止这些!
    是姬不黩要送她去和亲的!他本来就该给她这些保命的东西!
    一想到上辈子的姬不黩可能会拿她小金库的珠玉去赏赐后宫里的女人,甚至拿去赏赐杜澜心,舒明悦心口好像堵了一块石头,沉甸甸得难受。
    明明她才是他嫡亲的表妹,可是姬不黩的却偏心到了眼瞎的地步。
    他不去怪杜澜心愚蠢,不去怪杜澜心招惹北狄是使臣犯下滔天大错,却反而来算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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