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便踱到了墨雨斋外,天色渐渐暗了,墨雨斋中有灯火在孤独的跳跃着。
他已经回府了。
这会儿的他在干什么?忙于国事还是在研究史籍?她想他也是孤独的,至少这姬妾如云的王府,从未有过歌舞升平的热闹,他的行动轨迹,也只是书房和宫里,偶尔去别的姬妾那里歇上一宿,在府里别的女眷看来也是莫大的恩宠。她在想,初进王府时,他的众多姬妾一直是为自己所忽略的,她只想讨得一份安宁,机械的接受命运的安排。究竟是何时开始,她竟有几分在意,她竟会在他去别的府院时心里酸楚,彻夜难眠。
她有些惶恐,又有几分难以成说的心跳,她明知道前路漫漫,却还是免不了产生憧憬。她曾经梦想过,终有一天她会携着挚爱的人在茫茫的草原牧马放羊,朝歌暮吟。可是当有一天,忽然间发现那个人的影子在渐渐清晰时,才惶恐的发现,命运的手已将梦越推越远,自己所能做的只有忐忑接受。如今的自己只能陪着他困顿在高墙大院,处处暗箭,防不胜防,也许这样下去,再好的爱情也终会被消磨在利益的权衡中,扼杀在权力欲望里。
外面守着的侍卫和仆人在自己的暗示下噤了声,她看到他的身影被烛火拉得长长的,映在门窗之上,时而低首疾书,时而抬头思考。她看到他站起身来,拖着浓浓的疲倦,夜色加重了他烦乱的心事。
她忽然想转身离开,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然难以启齿。
门“吱呀”一声响了,那个在庭院里见过的,一团孩子气的小仆走了出来,来不及阻止便已出声:“王妃殿下,您怎么立在外面?”
李贤显然已经听到,吩咐道:“请王妃进来,其余人等退下!”
暮贞换下了早晨的那件红色斗篷,此刻只着简单的粉白色小襦,白色暗纹的棉质下裙,身披一件纯白的狐裘,精致而干净。他向来喜欢她的装扮,像她的人一样高洁,大方,遗世独立。
看着她,他忽然移不开自己的眼睛,掩饰不了自己明显被点亮的眼神。
此刻她安静的坐着,依旧是那样矜持的样子。也许在他们之间,自己永远都要做那个先开口的人,李贤这样想道。
“岳父大人想要见骨咄禄?”他直入主题,语气却是轻和的。暮贞抬眼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父亲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多年未见了,他很想见见他……”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李贤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在轻描淡写着事情。“贞儿,我原是该帮你的……”他叹着说。暮贞不自觉地咬着下唇,细细地品出了他话语中的无奈,于是说:“殿下定有许多无奈,原是暮贞唐突了。个中利害暮贞还是明白几分的,只是拗不过老父相求,所以便说了。殿下不必为了暮贞而心生为难,朝堂自处本就不易,暮贞没有道理不理解殿下……”本想过李贤会借故推诿或是直接拒绝,却不想他竟会萌生出帮自己的意思,暮贞心里反倒过意不去了。若是他因此惹祸上身,想必自己心里也会难受万分的。
“贞儿,自你入府至今我还从未帮过你什么,我们是夫妻,有些话说出来就是生分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认真的说。暮贞心里忽然感动万分,抬头问:“殿下明白这次帮了我可能会有什么后果吗?”
李贤眉头皱了皱,沉着脸,点头。
“可若是我不帮你,我们会越来越远吧……”当听到李贤这句话时,暮贞感觉到周遭的空气都像是被冰封住了,香炉里的熏香弥漫在眼前,她忽然睁不开眼睛,有种恍然坠入到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止困扰到了自己,也一直他的心结。他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