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浊江被温王九的神情吓到了,弱弱的道:“怎……怎么了?”
温王九感慨道:“你的狗屎运,真是无敌了。”
林浊江憨笑挠头,朝天拱手道:“得天眷顾青睐,是极好的,有时候运气也差,归根到底,还是命不好。”
“好了好了,命是好了。”温王九悻悻道,“你知道这本剑诀后几页是什么情况吗?”
林浊江摇头,剑诀几乎有两指厚,囊括许多内容,剑招、修炼法、药辅篇……最高到了金丹篇,最后几页却是空白的。
温王九幽幽道:“后面几页,一页便是一个大境界,内藏精神世界,须有金丹境真气和灵魂力量方能开启,有些修炼法,连我都获益良多!”
林浊江一愣,随即欢喜道:“能对师父有用,真是太好了。”
温王九意味深长道:“你就不怕我独吞了剑诀?”
林浊江憨笑道:“师父肯定不会啊,师父练好了教我,岂不更好?”
温王九露出笑容来,剑诀拍在手上,然后揣入怀中,说道:“这剑诀我就帮你收着了,否则让坏人拿了去可不好。”
林浊江点点头,如此也好,他也担心剑诀被人抢了,或是遗失了,有师父帮忙保管,还是比较安全的。
温王九满怀欣慰,拎起林浊江御风而行,笑道:“先送你回家,明日到东通街的温篝书铺一趟。”
“温篝书铺?”
“对,篝火的篝。”
“师父,我总觉得这名字怪怪的。”
“到了。”
“这……这么快?”
温王九把林浊江丢在院子,就腾云驾雾而去了。
林浊江仰头看了看夜空,羡慕道:“真厉害,我得想办法让师父教我飞天遁地!”
思绪万千,飘飞一阵才收敛,随后,他悄悄回了自己屋去睡觉。
清晨醒来,林浊江用了早膳,便依例去了方家。
平常时候,他都是直接去小课堂与方富盛一起研究学问的,今日却是让人领路,去寻了方元煦。
说起与方富盛研究学问,一个从小由教书先生教导学问,一个读书数月,彼此交流学问已无障碍,方元煦每每提及此事都手痒,说是想打儿子。
林浊江见到方元煦时,方元煦正提着一柄铁剑,缓慢练着《太武剑诀》的简易剑招,中规中矩,动作潇洒飘逸,还真有一些出尘气质,倒不像一个土财主了。
方元煦一见林浊江,就喜滋滋道:“沟子啊,你瞧叔叔的剑法如何?”
林浊江抚掌道:“妙不可言,修道天才,不愧是生了方意熷的大老爷。”
方元煦得意,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神色欢喜,可随即觉得不对劲,这林浊江是在调侃他呢!
方老爷不欢喜了,拉下脸来,又不敢对林浊江发脾气,翻了翻白眼道:“沟子一大早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吧?”
“方老爷真是神机妙算啊。”林浊江赞了方元煦一声。
方元煦连忙摆手道:“叫叔叔,不叫叔叔我可不理你了。”
“……”林浊江无奈,只能喊道,“方叔叔,我今日过后就不来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林记布庄传话,能办我就去办。”
方元煦面色剧变,猛然横剑,吓了林浊江一跳,还以为这位要挥剑砍人呢。
“沟子为何要走?是谁让沟子不开心?君儿吗?看我打不死他!”方元煦厉声开口,横眉冷目,大有大义灭亲的势头。
林浊江抹了抹冷汗,他还是比较了解方元煦的德性的,这是虚张声势啊,疼儿子疼得不得了的老父亲,哪里舍得对儿子下狠手?
无非是想让他稍动恻隐之心,顾忌一下旁人安慰,不要说走就走。
林浊江笑道:“方叔叔不必如此,我是有要紧事的,这些日子以来,多有打扰,也承蒙方叔叔照顾,这关照之情必不敢忘,何况,我与方小姐可是有过命交情的,同袍战友一般,方叔叔还怕我有了出息会忘了你我之间的恩情?”
林浊江言辞恳切,态度坚决,方元煦怔了怔,一时沉默无言,他更不舍的,是林浊江走后,不能时时指点自己剑术,可总不能阻人去留吧?更何况,林浊江极有主见,若施手段,演苦肉计挽留,林浊江怕只会反感恼恨,走得更快。
方元煦叹气道:“也罢,走就走吧,叔叔这间小庙啊,终究是装不下一尊大佛啊。”
林浊江忙道:“方叔叔快别这么说,折煞我也。”
“走之前,一起去我家酒楼吃顿饭吧,就当是送别酒,我家君儿怎么说也是你同窗了,也得好好送别,莫让他寒了心。”
方元煦愁眉不展,神情恹恹,这倒像是他女儿方意熷离家去仙门时候的样子。
林浊江汗颜,这方老爷如此情真意切,让人感动啊,倒不像是装出来的,不对,方元煦从来就不是厚道人,除了对儿女比较情深意切,对旁人都是一副奸商嘴脸。
方元煦叫人去喊了方富盛,赶去酒楼摆宴,方富盛还茫然着呢,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搞这么大阵仗,途中才晓得是林浊江要走……应该说是以后不来他家读书了,难受啊,难得有同窗好友,都习惯了,可突然就不来了,真是怅然若失啊。
方富盛极不开心,闷闷不乐,总是问林浊江要去哪,去做什么?
林浊江知道自己避免不了这个问题了,沉思片刻,在宴席上如实相告:“方叔叔和小君都知道,许多人推测我背后有高人,诚然如此,我师父最近来了虎阳镇,我要去跟师父学本事。”
方富盛眼睛一亮,连忙道:“我能一起去拜见你师父吗?”
林浊江摆手道:“不可贸然前去,否则师父生气可不妙,改天我与师父说说,他答应才行的。”
方富盛点头,满是憧憬,拜师学艺,书中言妙哉妙哉。
方元煦眼神闪烁,这个极好,说不定儿子还能时来运转,攀上高枝,有林浊江一般的本事,儿女皆有大出息,做生意便可肆意做大做强,成为一方豪族,一方霸主。
方老爷畅想未来,不禁热血沸腾,野心膨胀啊。
宴席过后,林浊江便告辞离去。
方元煦便招招手,让人去跟着林浊江,看看林浊江去了何处。
不久后,手下人前来回报,说林浊江去了东通街的温篝书铺。
“温篝书铺?温篝书铺?温狗书铺?呃……”
方元煦嘀咕几声,愕然挠头,这是跟林浊江学的,随后招来一两人,吩咐几句。
那二人即匆匆而去,这是要打听书铺的东家来历,还有书铺的情况。
……
温篝书铺。
林浊江赶到,见温王九正躺在竹躺椅上摇呀摇,见一位妇人走过,便喊道:“喂!那位嫂子,瞧你肤色暗黄,走路不稳,这是内虚不调的征兆,久而身体损伤,我这里有一纸药方,你去药铺抓抓药熬煮了喝吧!呦,你这是不信我?你这几日入睡是不是小腹左侧胀痛啊?可不能讳疾忌医啊,会影响月事的……”
瞧着温王九轻佻的模样,犹如一个老流氓一般,林浊江回想温王九昨日的高深莫测,还有神仙英姿……他呆住了,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几名汉子拿着棍棒气势汹汹而来,其中一人指着温王九厉喝道:“嘿!那腌臜泼才!刚才是你在调戏我家媳妇吗?”
温王九一蹦而起,神情戒备,紧张道:“你家媳妇是谁?我哪有调戏谁家媳妇?妇人们走过,我乃是以望闻问切之术中的望,观妇人病体,好心提醒,还提供药方,这如何能叫调戏?我……”
“还在狡辩?兄弟们,动手!”
一伙汉子便一拥而上,对温王九拳脚棍棒招呼,打得那叫一个狠。
书铺里新招的伙计往这边探头探脑看一眼,急忙缩回去,嘴里嘀咕道:“这东家还真是一个老流氓,我跟着他,岂不是有数不清的麻烦了?”
这就起了辞走之心。
林浊江看着师父抱头鼠窜的模样,愣神而久久无言,有种姑娘家嫁人后错付终身之感。
汉子们打了一阵,怕打死人,撂下狠话,趾高气扬的离去了。
温王九跳起来,拍了拍灰尘,怒吼道:“匹夫!都是蠢货,等你媳妇病发了,就等死吧,殴打菩萨心肠的我,你们会遭报应的!”
他骂骂咧咧一阵,忽然转头看向林浊江,咧嘴一笑,有点像一个傻子。
林浊江揉了揉眼睛,上前低声道:“这位大哥,可认识我师父温王九?”
温王九沉下脸来:“我就是你师父温王九!”
林浊江茫然无措,心中默念,这一定是师父的考验,一定是师父故意的……
“师父,徒儿来学艺啦!”
林浊江露出笑容,温暖和煦。
温王九摆手道:“不急不急,你不是爱读书识字吗?书铺里都是书,先研究学问,学问好了,修道就事半功倍了。所谓修道即修心,修心又如何修呢?这是一门学问,是大学问。”
“刚刚你瞧为师举止轻浮是不是?还被人殴打了一顿,区区凡人,能伤我分毫?心中无怨无愤,无我无他,离道就近了。至于举止轻浮,这是体验世间百态,体会三教九流之人的心态,为人处世,无拘无束,放荡不羁,乃至超越其心,无耻之极,至贱则无敌,此为修心。”
林浊江听得脑子一片浆糊,醍醐灌顶,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