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时代的女性,蚕豆似的眉毛都点得高高的,看起来确实像是要飞起来。
这么一想的话,也许我也没犯那么大的错。人的记忆真是奇妙,都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我明明早已记不清那位女官的脸,率先跃到脑海里的居然还是那对蚕豆似的眉毛。
会上课睡着真的不能全部怪我。一千年前,大抵是人们平均寿命过于短暂的缘故,大家都是尽可能慢悠悠地活着,争取把一天掰成两天度过。
人们说话的声音很慢,走路的步伐更慢,吟歌的时候为了风雅更是慢上加慢,只有我最喜欢闹腾,是所有人中唯一闲不住的那一个。
大家都活在一倍速的世界里,只有我是那个神奇的二倍速。
直到我死去,我都没有学会慢悠悠地在那个令人窒息的京城里度日的办法。
若是将我死去时的年龄乘以二,考虑到那个年代的平均寿命,我也勉强算是寿终正寝了。
我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永远都会是一个小姑娘。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时间是永恒的,如蝉噪喧嚣的盛夏一般永恒。
夏天是不会死去的。它只会在秋天来临时静悄悄地离开,下一次季节流转的时候,它又会像从未离去一般再次降临。
清澈的河水被太阳晒得闪亮发烫,斑驳的光点在树影间晃动摇曳。那种空气都要被烤到膨胀开来的味道,嘶嘶的蝉鸣在热浪中起伏的幻觉——经历过的无数的盛夏,对于人类而言,可能就是怀旧这种感情的具象化吧。
我如今已不会爬到高高的树枝上,不会提着衣摆高兴地在河里踩水花,也不再会去翻别人家的院墙,被气势汹汹的护院侍卫撵出好远好远。
我终于不再闹腾,开始理解悠闲这个词的美好。
能够慢悠悠地平静度日,我有很多人需要感谢,这其中就有我的老朋友产屋敷耀哉。
我觉得他真是一个好人,这个拥有独自院落的住所,他没有收我一分钱的房租。所谓的人美心善,可能形容的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吧。
我的家和其他人的家挨在一起,大家都是邻居,平时周末会一起吃吃茶,聊聊八卦。
产屋敷耀哉没有将我的过去披露出去,除了柱级别的成员知道我的真实年龄以外,其他人都亲亲热热地叫我「阿朝」,认为我也是惨遭鬼的毒手失去家人的受害者之一。
鬼杀队的大本营用「本阵」这种杀气腾腾的词语形容并不恰当,这里更像一个大家庭,有很多人因为鬼失去了自己原先的归宿,这些人有的成为了正式的鬼杀队队员,有的成为了隐的成员,也有人亲眼见到鬼吃人的过程后,再也无法回到普通的社会中去,在鬼杀队的庇护下选择了安居此处。
从外表上来看,这里和普通的村子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屋子在村子的南面,铺着榻榻米的房间采光良好,整洁的庭院围着竹篱,十分适合独居。
我在院子里种了一些紫藤花,希望来年五月的时候能够坐在廊檐下泡茶赏花。我还做了一大堆其他的计划,比如庭院里靠墙的一块空地,看起来就挺适合种点什么。
平静的生活像流水一样逝去。
白天的时候,我会去蝶屋帮忙照顾病人。鬼杀队的工作十分危险,忍小姐是非常忙碌的人,最近据说和珠世正在联手制作将鬼变成人的解药,我在鬼杀队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拾起了过去在医馆工作的行程。
太阳落山后的时间我可以自由分配,我最近最大的爱好就是泡茶。天气稍微冷一些的时候,烤年糕也是一个十分不错的消磨时间的办法。
周末天气暖和的时候,我会坐在面朝庭院的走廊上晒太阳。
独居的好处在此就体现出来了,我不需要坐得端正笔直,很多时候会直接将蒲团当枕头,整个人毫无形象可言地躺在木地板上。
我理解了猫咪为什么会喜欢晒太阳,木地板上残留的余温,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将脸颊贴上去。
我慢吞吞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也有可能只是时间变得慢吞吞了而已。
我的幸福独居计划并没有完全实现,总是有人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
和上弦三的战斗中失去了左眼的炼狱杏寿郎先生尤其喜欢来蹭饭,他是喜欢热闹的人,心又温暖赤诚得像一团燃烧的火,总是生怕别人寂寞,或是过得不够热闹,每周都要定期过来贡献一下他的大嗓门。
哦对了,还有他那无底洞似的胃。
我有时候都怀疑他是在别处没吃饱,才会来我这里蹭饭。
“好吃!好吃!”
看在他会大声赞美我手艺的份上,我又给他添了一碗饭。
血缘是十分神奇的东西,但也有可能只是炼狱家的基因太强。
每当我思考起这件事的时候,转移目光,看到一同前来的炭治郎,就会不得不再次承认:
是的,血缘就是这么奇怪。
四百年前,和缘一关系最好的两人,他们的后代最近天天来我家蹭饭。
炭治郎的性格和炭吉先生一样温柔,是十分懂礼数的好孩子,来蹭饭的两人都是那种开口说三句就能把你的心脏捂得暖呼呼的类型,我根本无法板起脸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