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忐忑一上午,担心周嘉皓找来。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下了第叁节课,一抬头就见他堵在前门口。
课上打瞌睡的同学听到下课铃声后,纷纷趴倒在桌上补眠。英语老师陆蔓站在讲台上整理课本,周围正围了几个学生讨论问题。整个教室都整而有序,异常和谐。
周嘉皓气势汹汹,声音突兀的插入,打破这片宁静:“周锦!”
周锦坐在位置上,本想装不认识。他一开口,大家的目光全都聚焦过来,还有窃窃私语传来。
没办法,周锦只能硬着头皮起身。
周嘉皓面色阴沉,身子倚靠在门边,目光不错地盯着她走来。
周锦拽住他的校服袖子,扯向班级对面的扶手处,躲避开身后同学们的视线。
“你这两天去哪了?”上来他就恶狠狠地质问:“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两天。”
周锦内心掀起波澜,听到这套说辞感到厌烦,嗤笑着:“和你有关系吗?”
周嘉皓眉毛拧起,即使这样,看起来还是英气十足。他的面部仿佛被切割成两部分,嘴上更加咄咄逼人。
“你再说跟我没关系?”他每说一句话,都向前逼进一步。
高大的身躯横在眼前,给人带来严重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来气。
周锦冷下脸,开门见山道:“周嘉皓,从你越界开始,我们姐弟情分就一点都没有了。这么说你明白吗?”
周嘉皓那晚喝太多酒,占有欲作祟,见到钟砚齐后更是被恼火冲昏头脑,凭着一腔不甘做出冲动的事,他内心有后悔。起码现在来说,在他还无法光明正大争取她的眼神时就暴露出自己的本性,有些太早了。
然而事已至此,说再多都于事无补。周锦早已把他当作仇人憎恶着,那么不留情面,压根不肯给他解释的机会。
“好、好,”他不怒反笑:“你不认我这个弟弟,可以,正合我意。”
“那爸妈呢,你也不认了?”他冷哼:“他们养你这么大,你一点也不考虑他们的想法,翅膀刚硬就急着飞?”
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搬出周父周母试图绑架她。
周锦气极,脸涨红,提声说:“爸妈?我两天没回家,他们找过我吗?怕是巴不得我回不去吧!”
“也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她语速更快:“明明失踪就可以报案,如果真担心我的话,我这两天一直在峄山,怎么就没人找过我?”
“还有,你的所作所为也让我恶心,”周锦见周嘉皓脸色越来越差,心下痛快至极:“别以为自己无辜,你冷眼旁观的时候,还有对我颐指气使的时候,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就是最大的帮凶!分明是受益者,却要求我一而再、再而叁地退让......”
“我宁可你们不养我!我早就受够了你们——”
说着,她的声音不自觉哽咽起来。
周锦平时将情绪隐藏得很好,只有她知道,自己多容易委屈和流泪。有时倒不是真的计较,只是很难控制突如其来汹涌的情绪。
没想到,吐露心声的感觉这样好。周锦觉得自己经年累积的所有郁结、不忿通通团成一团,从嘴里释放出来。胸腔没了阻滞,顿感释然。从未有过的轻松畅快,眼角的泪痕都不作数,她分明是愉悦极了。
人来人往的走廊,即使极力压制声音,依旧被一些人听在耳朵里,来来往往的同学都朝这边打量。
腌臜骤然曝光到青天白日下,撕裂出一道口子,流出脓水,散发着陈年腥臭的味道。周锦浸泡在这样的境地之下,已是穷途末路。
周嘉皓此时微微睁大眼,表情震惊。从小到大,周锦向来是闷不做声的性格,即使受了委屈,也是隐忍不发或者自行消化,几乎不说重话。没想到短短数月她仿佛变了个人,说出如此难听决裂的话语,这到底是拜谁所赐?
他朝四周看去,发现有人指指点点,神色鄙夷或不屑。她们的声音很小,但在周嘉皓想来大概都是讥讽嘲笑。他觉得很没面子。
急火窜上大脑,周嘉皓伸手就想推周锦:“你给我闭嘴——”
一如两个月前的某天,他也是这样扬起手,想要施加暴力。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明晃晃地晒着,一刹那令周锦感到恍惚,两个在眼前画面交迭。
周嘉皓不知道自己抬手的目的是什么,或许只是急于让周锦安静,而下意识选择了更干脆的方法。她的每句话都刺痛着他,让他觉得自己的付出一文不值。
如果周锦知道周嘉皓的内心独白都要诧异。付出?他付出过什么?
周围喧闹,有女生看到周嘉皓抬起手,意识到什么,小声惊叫。
“啪”地一声,周嘉皓的手背被扇到,快速在空中虚划过去,他愣住。
陆蔓站在一旁,右手还举着没来得及放下的英语课本。
“同学,你哪个班的?”她扫了两人一眼:“课间在这里吵吵闹闹,还动手?都跟我去找盛主任。”
盛主任是高叁年级的级部主任,专查学生校内校外的纪律作风问题。
陆蔓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冬天也身穿掐腰连衣裙。她化了淡妆,唇色娇艳,一头卷发侧披着,看起来很有气势。
周嘉皓如一头小牛,愤愤不平,瞪着面前的女人。他向来嚣张惯了,无法无天,目无师长,甚至班主任都对他放弃了,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陆蔓就这样盯着他,目光定定的,仿佛谁都撼动不了她的决定。
然而她一个女老师,总不好跟男老师一般上手强拉硬拽,因此场面一时僵滞住。
直到盛主任课间巡楼溜达到四楼,才打破僵局。
周锦咬住唇,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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