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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每一次秋闱前期,翠峰楼都会热闹上好一阵子,惜日虽然知道大概,但并不很清楚细节,因为这翠峰楼若不是举子应考身份,是根本进不了门的。今日若不是跟着纳兰和傅津这二位京城有名的官家少爷,惜日没有应考的牌子,是进不了这里半步的。
    翠峰楼,俨然成为另一处考场。
    纳兰大概说道:这翠峰楼比试也是有规矩的,秋闱前期,每日里酉时前最后留在台上的为当日胜者,每日累计,月底所有胜者同时一决胜负,最终胜出者,礼金有一百两之多。
    惜日越听越好奇,这来参加考试的想必是全国有名的青年才俊了,能有幸见到也是幸事。
    翠峰楼跑堂的识得纳兰几人,一见是他们来了立刻笑脸相迎,根本不检验什么牌子,就放了他们进门,惜日也跟着沾了光。
    他们几人刚一进门,就听大厅中央一人高声道:各位举子,还有谁敢上来与在下比试的吗?
    惜日抬眼,便见一人立在中央台上,四下里看着楼上楼下的举子们,几番叫板,却无人上去与他比试,颇有些几分狂傲姿态。
    各位诗坛豪杰,文苑泰斗,在下愿与你们以诗会友,谁愿意上台的,尽管来!言词间尽显文人的张扬狂傲。
    四下里坐满了人,纷纷嚷嚷,就是没人上去与他比试,台上之人越发骄傲,四下里张望,忽然看到田惜日直直与他对视,便大声说道:这位兄台,请上来说话。
    惜日微呀,一旁傅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低声道:瑜弟上去试试?
    惜日忙摇手,苦笑:不要不要,我就在下面看看好了,我可不是什么举人才子的。
    嘘纳兰在旁道:瑜弟,不要说自己不是举人,小心被这些狂傲的举子们扔出去,他们这圈子最忌讳不是今年科考的人来砸场子。瑜弟,你还是去吧,反正这输了赢了对你也没什么。
    那男子一直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一旁众人对她指指点点哄笑起来,在耻笑她怕了。
    那男子大笑道:这位仁兄,我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像大姑娘一样扭捏?哈哈,难道你上不得这台面?
    惜日一听,面色不愉,傅津更是生了气,向台上那人喝道:喂,你说话小心点,你敢说我瑜弟像大姑娘!推了她一下,去呀,怕什么,瑜弟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惜日依旧犹豫不前。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惜日道:大家看一下,他像不像个大姑娘啊!?哈哈
    在座众人见惜日俊美异常,都哄笑起来,傅津气急,与田惜日道:瑜弟,上去和他比试比试,杀杀他的威风!
    惜日本有些犹豫,但台上之人如此讽刺于她,而且甚是无理,心口赌了气,举步就向台上走去。
    秋闱前的考场(中)
    到得台上,惜日抱拳道:在下李瑜,公子请赐教。
    那人也不客气,当即开口道:我说上去,你对下句。
    惜日道:请。
    那人道:醉卧不知白日暮
    惜日思索片刻道:有时空望孤云高。
    好!底下一片叫好声。
    那人又道:一声已动物皆静。
    惜日又对:四座无言星yù稀。
    好!好诗!四下里惊叫起来。
    那人有些面红耳赤,急道:柳絮飞来片片红。
    惜日一怔。
    底下一片嘘声。
    傅津在下向台上大喊道:哪有柳絮是红的,你分明是不讲理。
    那人也不以为意,拱手,颇有些得意地对下面的人笑道:我这柳絮就是红的,且看他怎么对。
    惜日皱眉,思索片刻道:夕阳返照桃花坞。夕阳照在柳絮上,自然是红色的。
    好,好!好诗!台下一片拍案叫好声。
    瑜弟厉害!傅津大声喊道。
    谢谢,谢谢。惜日抱拳向台下人致谢,便要下台而去,不料那人却拦住了惜日去路,道:既然你赢了,我就脱去衣衫赠与你。也不待惜日回答,就要当场脱衣,如今虽是夏末,但这几日天气gān燥,异常热,所以众人出门在外着衣甚少,惜日也只穿了一件外衫,那男子显然也不例外。
    惜日一见他要脱下衣服赠与她,心下不免尴尬,道:免了,公子这件衣服,公子还是自己穿着吧,小弟受之有愧。
    男子一听这话,忽然浓眉倒竖,怒道:这是规矩你不知道吗?输了的人就是要脱下衣服送给赢了的,输了就是输了,你赢了就是赢了,难道你看不起我?!
    啥?惜日有一刻的傻眼,怎么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规矩?蓦然向台下纳兰看去,只见纳兰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她,确实有这样的规矩,惜日头有些晕,再看面前男子对她怒目而视,还有台下众人不满她破坏规矩的喊声,惜日终究心怀坎坷地接下了男子的外衫。男子拂袖而去。
    惜日也想随后下台,不料她刚下台去,却又被人拦住,道:这位公子你到底是不是来应考的举子?难道你不知道赢了的人除非输了,或者坚持到今日酉时最终成为今日的胜者,否则是不能下台的吗?
    这?惜日一听此话,又向台下纳兰、傅津看去,纳兰点头微笑,傅津得意地对她点头,表示对她的欣赏和肯定,惜日蓦然觉得十分的后悔,她没事来这里gān吗啊?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现在距离酉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输,在众举子面前脱衣服这件事,打死她,她也不敢。
    她是如此想的,可这也只是她的一厢qíng愿,在这群举人当中,可谓卧虎藏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今天能不能顺利过得了此关,还是未知,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面对置疑她的人,惜日笑道:兄台,我只是想把这件战利品,放到我朋友那里暂时保管而已。她举了举手中的衣衫,又指了指傅津。傅津正得意的笑着,看到惜日指着他让她帮忙保管战利品,立刻高兴的迎了上来,接过惜日手中衣服,笑道:瑜弟,好样的!
    惜日只有苦笑。
    接下来,比琴,比书法,比吟诗,惜日幸运星高照,居然都险险胜了。
    正在惜日挥下了额头的冷汗,幸福地盼着酉时将近时,翠峰楼的门口忽然进来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蓝色折扇手中轻摇,举步进入大厅时,恍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目光淡然地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举子,隐约间透出一种非凡的傲气,目光锁定在台上,嘴角微微一翘。
    惜日抬眼一看,只觉得似乎天空中的大太阳被谁恶意搬到了翠峰楼里,只觉得头晕目眩两眼发花,她忍不住地捂住额头,痛苦低鸣,老天爷非要这般折磨她吗?龙茗啊,龙茗,你何时不来,为何偏偏这时要来!
    不只是大太阳被搬进了翠峰楼,紧接着大月亮也被搬进了翠峰楼,龙茗之后,明路也进了翠峰楼。
    惜日顿觉全身忽的一下热了,忽地一下又冷了,那种难受,平生未有。
    秋闱前的考场(下)
    乍看见她站在台上,明路微露惊讶,可惜日却似没看向他,目光直直的盯着他前方的男子,神qíng复杂,明路心下好奇,径直走至前面,回首一看,也不禁微微一怔。
    龙茗看到明路看着他失了神,略有得意,淡然回了一笑,目光又调向台上,只见田惜日一幅见了鬼的表qíng,牙齿微露,嘴角裂开,标准的呲牙咧嘴外加目光呆滞,他笑了起来。
    她还是老样子啊,每一个表qíng,每一个动作都可以轻易让他发笑。
    明路只一瞬失神,就恢复了常态,回首向台上望去,只见台上李瑜也已恢复常态。微向李瑜点头,便自顾找寻纳兰和傅津所在。
    惜日见明路似乎并不认识龙茗,暗暗有些放心,但看到龙茗不怀好意的笑容,又立刻提心吊胆起来。
    当日在苏州她就曾经女扮男装赴过他的约会,还有她用那极丑的面具吓他时,他也没有过特殊的反应,龙茗定然知道她会易容术,如今,他突然来到京城,他们之间又互有嫌隙,如果他揭穿了她的身份,一切辛苦就都完了。
    曾经的勇气,曾经的骄傲,在这一刻几乎全都被他的出现打散。
    但此时此刻,她最怕的不是龙茗会揭穿她,她最怕的是在众举子面前当众脱衣服!这不是名声问题,而是做人的尊严问题。
    台下众举子,自从龙茗出现后,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厅中一时嘈杂。
    明路找到了纳兰他们所在位置,走了过去。
    龙茗也自顾找了个座位坐下。
    惜日见他们都各自坐下,提着的心又放下来些许。qiáng自忍住内心冰与火的煎熬,克制道:不知还有哪位朋友愿意上来与在下切磋一下?
    几番较量下来,惜日赢得了满堂喝彩,眼看就到酉时,似乎已没人愿意上来与她比试,惜日心里已经暗暗开始数起了数,真希望时间也如她心中的数字一样,很快很快的过去。惜日不敢看底下坐着的龙茗,也不敢看正与纳兰说话的明路,她一心一意地数着数字。此时此刻,当真是度数如年了。
    就在她打算问最后一次,还有没有人上台时,忽然一个白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台上,龙茗显露的这一手轻功,顿时博得满堂喝彩。
    龙茗对她洒然一笑,道:苏州龙茗,请教公子一二。
    惜日早知他来着不善,他刚刚坐下,此刻又突然上台,肯定都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放下戒心,又故意让她提心吊胆!当下不客气地道:我们比乐器。
    正所谓先下手为qiáng,对付龙茗不必客气。否则他要说比剑,比轻功,惜日哪里会是对手,她练习琴技十余年,虽不敢说天下第一,但最有把握取胜的正是此项。
    龙茗漫不经心地一笑,道:好啊。
    惜日刚有些底气,便听他又打击她脆弱的心灵:反正无论比什么,你的衣衫都会归我所有。
    他果然是冲着她来的!他明知道她是女子,在这样的qíng况下如果脱了衣服,以后她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惜日心中一股无名大火被激了起来,忽然觉得龙茗是不是有意来揭穿她的真实身份都无所谓了,即使身份被揭穿,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再坏不过名声更差而已,再坏不过是明路更加厌恶她而已,反正这两样她都没在乎过!又何须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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