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下车。”鹊叁道,他说话的时候朝着驻地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藏着一丝不忍。
“好。”唐从筠点了点头,随后看着鹊叁打开了车门,吩咐聚在一边的队员抬来担架把锋北架进去,他的手一直都放在锋北的后腰呈一个“托”的状态,好像生怕谁一个没有抬稳导致这人摔下去。
锋北绝对不算轻,肌肉匀称得能够称得上标准身材,属于脱光了印出来不用修图就能当画报的。得亏了岚亚是正经军校,没法靠用出卖自己学生的色相换取新生,不然估计挤破头想进来的人又得翻个倍。
抬担架的两人看上去面色不太好,阴霾全都铺在了脸上,他们跑得很快,但站在一边的鹊叁却闭了闭眼,好像是不忍看,仿佛那驻地背后有什么让人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
到了驻地门口,面前的景色确实把他震撼到了。战后满目疮痍的大地一般出现在书本里,或者是游戏画面中,而面前的守卫军驻地虽然说不上千疮百孔,但确实能看出早上一战的惨烈。
大门口边的石墙破了一个洞,像是有什么东西为了穿出而强行破开的,下面倒着几个“头破血流”的尸体,穿着守卫军的衣服。大门是进进出出的战士们,他们有的还流着血,却也坚持抬起担架上的战友。
连操场坑坑洼洼,这些坑都没有多大,但数量多看上去触目惊心。白色的担架摆在地上,不乏又被鲜血染红的,上面的战士不知是死是活,大多呼吸微弱,好像这是他们凝结在人世间最后一抹意识,一触即散。
“将军,您回来了?”一名正在给人包扎的军医看了过来,眼底的红隐藏不住。
“嗯。”鹊叁道,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线,似乎也在忍耐着。
就当那军医又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唐从筠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什么碰到了,低头一看,正好对上一双半眯的眼睛,不过就是眼里没有困意,那人还在努力装昏,准确说应该是在车上硬生生被颠醒了,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伸出了指甲轻轻划过他的手臂。
只是这眼神看得唐从筠不觉得是什么手指尖挠他,反而是此人的眼神,打到他脸上的时候若有实质,比指甲有存在感多了。随后他感觉那根手指似乎在自己的手臂上写什么字,速度极快,在所有人注意到之前就交代完了。
“小唐先生,我们暂时把锋上将安置在我的宿舍如何?一般只有我本人才会进出,也不用担心其他的问题。”鹊叁回头道。
“可以。”唐从筠回答,此时的锋北又回到了躺尸状态,如果不是因为刚才手臂上的触感,他都能认为只是一场幻觉。
鹊叁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不好意思,今早的‘突袭’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导致战况十分凄惨,见笑了。”
“您也别太伤心了,谁也没办法预料到这种事情。”唐从筠安慰道,“弥补的办法也没有别的现在止住了就是好事,您告诉其他人了吗?”
“没有,伤员太多,一部分人留下来照顾他们,剩下的所有全部都跟着我追了出去,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们发现那群‘人’弱点的时候,他们已经要把宿舍楼踏平了。”鹊叁道,这话里到底有没有夸张的成分唐从筠不知道,但看着那残破不堪的宿舍楼,他觉得此话的可信程度加了好几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现在手上有些证据,能够证明a国内部高层有的人不干净,但我们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哪里,只好警惕一些,您也要注意警惕。”唐从筠道。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鹊叁从中捕捉到了关键字,打仗这回/事,确实也怕自己国家内部不和,但a国在alpha与omega握手言和仿佛就在明天的蓝图下,鹊叁也不觉得能出多大的事,再加上,军人的惯常思维都会认为,没有人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不知道,时间我们无从推算。”唐从筠说着,身后的锋北已经被人抬走了,向着鹊叁的宿舍远去,这两人也没有一直停在原地,但因为聊天的内容接下来可能会进入比较敏感的话题,他们站得离人有些远。
“这件事是怎么调查出来的?”鹊叁问道,他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蜷缩起了手指。
“在境外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艘开往b国的运输船,”唐从筠道,“实不相瞒,我们最开始怀疑过您,因为要经过海口的话,守卫军驻地不可能观察不到。所以以为您才是那位叛徒。”
“不可能,哪种都不可能。”鹊叁连忙否认道。
唐从筠看他一眼,眼里带着恭敬,能看得出来此人非常适合社交,而且在这方面很容易得到好处,很多人在外交聊天上面不知道要死多少脑细胞,而像他却仿佛是信手拈来,出生就带着的能力。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这张人畜无害的学生脸,
“您先别着急,我们后来也发现是因为守卫军里混进了两个b国人,”唐从筠道,这件事情鹊叁是知道的,不过那两位今天早上就已经成为了此次突袭的牺牲品,不知道死在了哪条路上,“我怀疑这次的事件,源头可能就是这两个b国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我在车上说了个开头,还没来得及说完,这件事说完,您应该就会相信我的推断。”唐从筠道。
“洗耳恭听。”
“之前在福利院,就是您见到我们的地方,我们枪杀了一个落单的。”他道,“这个落单的不是你们的人,而是我们的人。”
“什么意思?”鹊叁问道。
“这群人可能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就比如那个落单的,我们碰到他的时候,他正要对一个半大孩子下手,您是知道他们一拳下去力度有多大的,成年人都不可能承受的住,更何况是个小孩,但根据我们的了解,这位平日里是个仁厚的大好人,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唐从筠道。
他这话真假参半,主要也是有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完的,省略一点添加一点在意思理解上也没什么偏差。
“而且您想想,如果他们还认识自己的战友,怎么可能下死手,如果他们还看得到门之类的,怎么会撞墙而出?”他道,鹊叁看了他两眼,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
“鹊上将,我们先去宿舍吧。”他道,脸上的正经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带着点羞怯的笑,鹊叁像是看到了什么牛鬼蛇神一样看他两眼,在心里给这人搬了个影帝奖。
“好。”鹊叁道,“小唐先生,请问锋上将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是我们需要准备的吗?”
“一张平放的床就可以了,再不济一张桌子几个凳子,都可以。”他道,“将军应该也是受了这次造成您下属的失去自我意识的东西的影响。”
“那怎么办?需要军医来给他看看吗?”这话刚说出来,鹊叁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他似乎在无意之间就相信了这个青年说的话,甚至在询问他应该怎么办,就好像唐从筠才是他的上级。
“不需要的。”说话间,电梯已经到达了顶楼,也就是鹊叁的宿舍,宿舍的电梯平常虽然没有人用,但速度丝毫也没因为不用而生锈变慢,只用几秒就能到达。鹊叁没有继续听下去,先一步下了电梯给他引路。
鹊叁刷了个指纹锁,一声“滴”后,房门就打开了,锋北整个人连着担架都被抬到了床上,眉头皱在一起,似乎马上要醒过来了。
“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鹊叁扫了一眼锋北,正在确定他的状态,随后皱起眉质疑,“您确定不需要看一看他的关节处之类的?”
“不…”唐从筠的话才到嘴边,就听到了含糊的音节。两人齐齐转过头去,就看到了缓缓苏醒的“睡美人”。
睡美人有气无力地看他们一眼,病怏怏得似乎下一秒就会断气,随后又闭上眼深呼吸几回,仿佛是在集中精力。唐从筠也不管身边到底有没有人,怀着紧张的心思凑过去,抓住了此人泛白的手指。
鹊叁选择性眼瞎地忽视了这一点,站在原地等着锋北恢复过来。手指在唐从筠的手上轻轻敲了敲,示意他没有事,可能是因为昏过去的时候还大战了一场,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现在看上去更加憔悴。
“…南境守卫军驻地?”锋北缓缓偏过头环视一眼周围,目光定在木桌上的一张照片问道。
“是,小唐先生让我们把你捞了回来。”鹊叁点点头道。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锋北微弱地“嗯”了一声,又注意到鹊叁投来的关切眼神无奈道:“我没事,你这样看着我让我觉得我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