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说是你做的吗?”顺天帝的语气越轻松,顾瑾越害怕。
顺天帝瞥见沉默的福王,笑着对大皇子说:“你这次没有乱掺和,不错。”
大皇子难得被顺天帝点名,有些受宠若惊,“七皇子是儿臣的弟弟,臣自然不能随意听信旁人的话。”
“河西的革新,你之前一直想参与了解,朕会嘱托朱阁老,带着你学学。”
顾言看着大皇子跪地谢恩,压下了面上讽意。
哪怕福王再讨顺天帝喜欢,在顺天帝认为该权力制衡的时候,也会毫不留情抛弃掉他。
两边就这么吊着,任皇权制衡,期盼着自己有一日也能承接那无上的权力,再施加给别人。
江霏微被顾言起身,小心退出了大殿。顾言再次确认了江霏微刚才被砸到的地方,“回去让端嬷嬷给你用药油揉揉。我晚上晚些回,你先吃饭。”
“恩。”江霏微乖乖点头,“我等你。”
顾言温柔地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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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前朝伴随着七皇子势力的加入,已是血雨腥风,重华宫里伺候的人更是与日俱增。
江霏微却是愈发洒脱,每日就是往厨房里钻,端嬷嬷让她做针线,她也绝对不学,气得端嬷嬷骂了她好几次。
连顺天帝都知道了她做的糕点很特别,特命江霏微给他做来尝尝。因着这糕点贴合顺天帝的喜好,风言风语更是大了起来。
当然,这些都传不到江霏微的耳朵里。她现在有更大的烦恼了。
冬天实在太冷了!
阮安见她怕冷,就放了好几个炭盆在她房间,可江霏微又觉得太闷。尤其是晚上顾言到自己房间来,热得脸通红,她也觉得自己太夸张了一点。
她今日连午饭都不想起来准备了,缩在被窝里,完全不想动弹。
江霏微摸了摸对着自己喵喵叫的玄米,“玄米啊玄米,你这一身毛裹着是不是挺暖和的?”
玄米刺溜钻进了被窝,江霏微抱着她,一翻身子打算继续睡。端嬷嬷就啪地推开了房门,“我的小祖宗!还不起啊!”
江霏微哀嚎一声,“太冷了!”
“没见过你这么娇气的!习惯了不就好了!”端嬷嬷有些激动地坐在床沿,伸手掀江霏微的被子,“哎,快起来,我告诉你个事。”
玄米嗷呜一声蹿下了床,江霏微怀里没有东西抱着,被子也被扯走了一部分,简直是四处受敌,她不满嘀咕着,“端嬷嬷,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消息这般一惊一乍的。”
“就是你的姐姐,也不对,反正就是忠勤侯府的江芸兰小姐,被赐给三皇子做妾了!”
第69章 除夕 顾言专门为她准备的。
江霏微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真的?!”
“那还有假!宫里都传遍了!”端嬷嬷将披风给江霏微披上,“你说这江姑娘也真是个痴情人啊,现在谁不知江侯爷是大皇子的人, 她还要嫁给三皇子。”
“谁给赐婚的?”
“三皇子求到皇上跟前了,但是许贵妃不同意, 连侧妃都不让做,只让做妾。三皇子还挺开心的, 说只要能在一起就行。”
江霏微想到江芸兰之前被魏皇后召见的高兴样......恐怕这事是三皇子一厢情愿罢了,在她眼中, 还是权势更重要。
“不是说这几天,宫外的大臣正在聚着闹事吗?”
“是啊, 大皇子和福王的人不知道吃了什么药, 这马上年关了, 闹着些做什么, 惹圣上心里不快。”
端嬷嬷扶着江霏微到梳妆台前坐下,“罢了, 想这些不想干的做什么。今早我还听几个女官说呢, 明年怕是也不好过,大家都想着往家里寄些银钱。”
“是他们家乡遭了灾?”
“是,今年好几省旱涝相加,东边又赶上海贼进犯, 听商队来得人说,城里已是十室九空,朝廷却还是派着镇守太监压榨银子给.........百姓苦啊。而且西边战事吃紧, 拖到现在还在苦战,永宁府闹了瘟疫,一路波及到了军营, 消息朝上还压着呢。”
大多时候,抬眼所见的四方天地,依旧是宫里的琉璃瓦、朱红墙,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江霏微听见这些残酷被压缩的消息,竟一时有些怔愣。
端嬷嬷仍在絮叨着什么,江霏微心中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就像身处着歌舞升平的京城,却已是四面楚歌。
端嬷嬷看她呆呆的样子,以为她难以理解这些困顿,叹了口气,”罢了,马上除夕了,这宫里也要收拾收拾,你没事就出去看看,给那些小的发些赏钱,也有个掌事姑姑的样子。”
江霏微笑道:“端嬷嬷,这你放心,东西我都备齐了。”
“难得你愿意做针线。”端嬷嬷将簪子插好,拍了拍她的肩膀。
阮安见江霏微终于舍得出屋子,乐呵呵小跑过来,“江姑姑,主子早给您备好了,本来说除夕当日再差人来装点的,奴才见你有兴致,今日便提前布置了吧。反正宫里都收拾一新了。”
他一挥手,一群小火者怯生生的站出来,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给霏微行礼。
江霏微见他神气的样子,调笑道:“阮安也有领头的样子了啊。”
阮安连连挥手,“江姑姑,莫笑话我了。”
不过一个时辰,小院便被装点一新,过年的气氛一下就出来了,阮安见江霏微开心,亲自捧着东西走到前面来:“主子说了,后日除夕,宫里设宴,还有烟花可看,主子专门让针工局和银作局备了几套衣服首饰,讨姑姑开心呢。”
霏微见阮安当着一堆小火者炫耀,脸不由红了起来,赶紧先取了银子,用红色的荷包装了,赏给几个小火者,那些小火者拿了银子,欢欢喜喜的出了值房,几个人快步走到了一处偏僻角落,才凑在一堆打开香囊来看。
“早听见说重华宫的江姑姑是最和蔼不过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是啊!而且这赏银也好大方!这荷包虽然绣工差了些,但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呢!”
“这都有快有七八钱银子了呢!江姑姑不愧是顾司公的对食,脾性又好,出手又大方......”
“囔囔什么呢?”一声尖利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几个小火者抬起头一看,瞬间吓得跪在地上:“见......见过顾秉笔。”
顾瑾带着顾怀恩走进,皱了皱眉:“什么欢喜事,也说给咱家听听啊,值得你们在宫道上喧哗?”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小火者硬着头皮答了:“禀顾秉笔,是奴才们得了赏钱,眼皮子浅,这才闹了起来,还请宽恕。”
“哦?得了哪个小主的赏赐?”
“不...不是什么小主,是重华宫的江姑姑赏的,奴才们帮她搬了东西,所以才......”
顾瑾看了看几个小火者手里,都攥着红布缝的香囊,他躬身扯过了一个小火者手里的荷包,瞅了瞅里面:“这么点银子,值得你们大呼小叫的,没点出息。”
他又看了看那红布香囊,这样粗糙的手艺,怕是连刚进宫的宫女都比她强一些。
他将银子丢给地上跪着的小火者,“快滚吧。”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那几位小火者直到顾瑾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偷偷爬了起来,刚刚说话的小火者在地上捡起了碎银子,数了数并没有少,感激松了口气。
有了这些银子,至少除夕时,可以给妹妹割点肉来吃。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在看着手心里沾着雪的银子,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顾秉笔为什么没夺他的银子,反而是把那做工不精的荷包拿走了?
顾言昨日回到房里,已经快四更天了,他蹑手蹑脚的钻进了床榻,见江霏微睡得正酣,才松了口气。
他迷迷糊糊的,没歇息多久,阮安便轻轻敲了三下窗户,叫自己起身了。
顾言正欲下床榻,便听见背后有些响动,原来是江霏微伸出手拉住了顾言的衣角。
“顾言。”霏微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没睡醒的混沌与撒娇:“除夕快乐。”
顾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恩,除夕快乐。”想了想又说到:“我先去上值,你再歇息下,等晚上我让顾恭来接你,去看烟火。”
“嗯嗯。”霏微点点头,缩了缩身子,小声说到:“柜子上...有礼物,你穿上。”说罢便咕噜一转身,继续睡去了。
顾言见她这般,不由失笑,他轻轻走到八角柜前,上面果然又放了系着飘带的纸盒子。
拆开一看,是一件毛绒绒的...衣服?但为什么只有半身?这就是霏微之前和自己说的毛衣?
他越看这衣服越可爱,不由轻笑出声,小心穿上,他走到床前看着睡眼惺忪的江霏微,“这样对吗?”
江霏微点点头,“是的是的,暖和吗?”
“暖和。”顾言连忙答到。
江霏微听到这句话,立刻满意地继续睡过去。
顾言将她其实已经盖好的被子又理了理,这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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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擦黑,顾恭就准时来接霏微了:“江姑姑,督公叫我接您去赏烟花呢。”
他抬眼一看霏微,不由调侃的说到:“姑姑今日打扮得这般好看,别说是督公了,就是皇上见了,也要夸赞几分呢。”
霏微穿了件宝蓝万字云纹圆领大襟,外面着大红洒金披袄,就着一袭牙白松竹梅织金裙,松鬓扁髻,斜插了一根坠着珍珠流苏的偏凤簪。
顺着摇曳的珍珠串看过去,明眸皓齿,杏面桃腮,没了刚入宫时的怯态,有了这个年纪的官家小姐才有的娇俏。
这身衣服还是顾言专门为她准备的,华贵但又不逾矩,端庄但又不老气。也难怪连允子这样见惯了后宫佳丽的人都要赞赏三分了。
顾恭迎着霏微上了轿,一路边走边说:“就前两天,林贵人有了身孕,皇上高兴,这都多少年没有新的皇嗣了。所以今晚烟火更是格外热闹,还允许宫人们都来庆贺呢。”
而抬轿的宫人似乎也急着目睹盛宴的繁华,不过一刻多钟,便到了南园。
江霏微下了轿子,不禁有些惊讶这般热闹精致能在宫里上演,耳边流淌着丝竹管弦,眼中目睹着欢歌燕舞,在这被礼法教义压迫着的宫城里,竟有了几分松活与自由。
顾言似乎是早就接到了消息,早早地就在石子路边等着霏微,见霏微下了轿,走上前稳稳扶住他的手,见她手凉,不由有些担忧:“是不是衣服不够厚?可是冷了?”
霏微摇摇头,“不冷的,明明你的手也没多暖和。”
她看了看顾言,见他面上竟有一层薄汗,不由皱了皱眉:“你可是忙得很?还专门出来迎我。”
“是有些,准备工作有些繁琐,今年定在南园里办,面积不算大,人又多,就怕待会烟火出了岔子。”
“七皇子呢?可还好?”
“他今日要在皇上跟前,你不必操心,我会派人伺候好他。”
顾恭却出声阻止了二人的谈话:“张姑姑,前面就是竹翠楼,司公亲自给姑姑挑的地方,景致不错的!”
江霏微对顾言说道:“你去忙吧,阮安陪着我就好。”
“好,有什么立刻让人传话给我。”顾言带着顾恭匆匆走远了。
竹翠楼的亭子建在高处,江霏微和阮安走到半道,就看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下来,“阮安公公,太后也在上面!”
阮安压低声音,“怎么回事!太后怎么不在主宴?”
“听说和皇上闹得不愉快,就寻别的地方看了,偏偏挑了这!”
阮安转过身,“姑姑,怕是要寻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