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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暗暗也咬了咬牙。
梅然的那两撇八子胡又抖了几下,转身扬眉便说道:“原来伤了龙根啊,水镜,今日你这里可真是热闹。”
见他不急不燥,还有心思跟水镜抬杠,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猜想庞统伤的可能不重,现在伤的最重的,只怕是黄岚了。
水镜老头气的胡子一翘,凤目圆睁道:“梅然,你就不能先看了病人,再说吗?”眼下再去请第二个大夫,是不可能了,水镜肚子里就是火气膨胀也不得不软下三分语气。
梅然得意的扬了扬眉,大有,你也有今天的表情。
“闲人出去,我要检查。”梅然大手一挥,众人看了看水镜,再看看梅然,一个跟一个出了屋子。
就连软在地上,哭的两耳嗡鸣,神智混乱的我,也被习祯和尚项夹起来,带了出去。只剩下水镜,梅然,庞统和晕迷中的黄岚。
我被习祯和尚项夹到外面,两眼失焦的盯着宿舍门口,满脑子全是失血过多,醒不来,就会怎么样的想像中,两腿软的根本站不起来。习祯和尚项,满眼懊悔,一左一右的撑着我,不让我软摊在地上。
“硕弟,对不起,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要先止血。”习祯白着脸,悔的满脸扭曲,如果黄岚真有个万一,他习祯就是杀人凶手,自己的姐姐就要守活寡一辈子,后果不堪设想。
尚项也满目后悔,又是担心的看看习祯,又是担心的看看我。
我摇头,其实不怪习祯,当时我自己也没想到要先把大腿根部绑起来止血,我当时也是害怕的失了魂,没了主见,又怎能怪习祯?
诸葛亮和徐庶等人此时就有心安慰几句,也慑慑的说不出话来,纷纷紧拧着眉站在我们身后。
十人全都面色沉重的站在屋外,空气变的十二分的压抑,只听到我悲痛的抽泣。
“哥哥,不会有事的,哥哥是好人,老天爷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我哭到神志昏迷,抬眼看向暗沉的天空,不停的向苍天祈祷道,此时,我狠不得自己是最虔诚的佛教徒,真的希望老天爷能听到我呼唤,真的希望有神仙保佑黄岚会平安无事。
尚项用力的撑着我发软的我,听着我一边抽泣,一边低喃,也跟着两眼一红,满嘴酸涩的接道:“老天爷会保佑的,菩萨会保佑的,黄硕,你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站在我们身侧不远的荀刖,实在也看不下去的安慰道:“黄硕,要想黄岚平安无事,你自己就要打起精神。”
荀刖这句话,让我全身猛的一颤,是啊,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能倒,我要打起精神,哥哥一日不醒,我就要照顾他一日,哥哥两日不醒,我就要照顾他两日,如果我都倒下了,谁能尽心尽力的照顾哥哥。
我不能倒下,我要坚强起来,我在心里狂喊了几句,腿总算是有了些力气。
习祯满是感激的看了看荀刖,趁热打铁道:“是啊,硕弟,如果兄长醒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很难过的,你要打起精神来。”
“对,哥哥,最疼我了,比疼他自己还要疼我,哥哥就是保护我,才会落的这样的下场,我不能再倒下了,庞统,如果我哥哥真有三长两短,我与你誓不两立。”呓语到最后那一句,我拼了全身的所有力气,嘶吼的冲着门口大喊道。
躺在床上的庞统细小的眼睛颤了颤。
梅然冷哼一声,放下手里的袍角,转身对上水镜:“一个生死待定,一个废了,水镜居今日当真是好热闹。十几年了,都没这么热闹过了,哈哈哈。”
梅然的声音从屋里飘了出来,那几声笑,听在水镜耳里,及其的刺耳,气的水镜胡子乱翘,声音高高一扬道:“废了?当真是废了?”
庞统脸色惨白,捂着下体就坐了起来,神情也变的痴痴呆呆起来。
屋外的十人,除了我,全都长叹一口气。
我怒及反笑,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甩开习祯和尚项的手,冲进屋里,指着痴痴呆呆的庞统笑骂道:“哈哈哈,废的好,你还只是废了,可我哥哥,生死不明,庞统,庞士元,我黄硕从今日起,和你誓不两立,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庞统嘴唇一颤,咬着牙看着我。
水镜老头本来就一肚子气,转过头便冲着怒吼道:“黄硕你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我呆若木鸡的转向水镜,不可思议的看向水镜:“先生,我丢人?我哥哥躺在那里生死不知,我丢人?难道人命在先生眼里,也是有如草介?不值一钱?我丢了先生那里的面子?我只闻长者如父,先先更是如此,今天你却说,我丢人,哈哈哈,水镜老头,你也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什么水镜先生,什么水镜居,我和哥哥来这求学,学没求到,却求来了生死两茫茫,你还说我丢人?”
我气的语无论次的指着水镜老头的鼻子,我只在乎关心我的人,疼爱我的人,我只在乎黄岚的生死,面子这东西值几个钱?面子这东西能让时间倒流吗?面子这东西能让黄岚醒过来吗?
“你身为先生,身为师长,不先担心我哥哥的性命,反而先担心自己的面子,这种先生,这种师长,我何必尊你重你……”来这求学,一开始就是错的,现在更加是错的离谱啊……
我气的口不择言的怒骂完,冲到黄岚身边,就要扶黄岚离开这里。
水镜老头被我怒骂指责,此时清醒了过来,狠狠的瞪向梅然,嚅了嚅薄唇,看着我冲向黄岚,拼了命的想扶起黄岚离开这里。水镜的面子更加挂不住了,虽然刚才自己被梅然气晕了头,说了句最不该说的话,但不管怎么样,也是他黄岚的先生,黄硕此举不光是嘴上骂了,就连行动上都要狠狠的打自己一巴掌。
习祯和尚项,此时面色剧变的冲了进来,完全跟不上事态的演变,虽然有些气恼先生,怎么一世英明,此时犯起了糊涂,但黄硕的举动,更加是犯了天下之大不违。
习祯赶紧凑了上来,拽过的我手臂道:“硕弟,不可莽撞,兄长重伤不能动啊,先生,也不是那个意思,你赶紧向先生道歉。”
我甩开习祯的手,怒吼吼的看着他,又朝着水镜吼道:“道歉?那也要向有德者说之,像他这样沽名钓誉的,不配我黄硕道歉。他枉为先生,枉为尊长。天下一草一物,皆有生命,更何况人呼?”
水镜老头此时气的全身猛颤,凤目都能瞪出火来,胡子翘的快要烧了起来。
梅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说的好,你叫黄硕,哈哈,很好,很好,此处不留你,自己有留你处,来,跟我去梅庄,我梅然大半辈子没有收过徒弟,如今就破例收上一收,至少我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听他这一言,我到是冷静了三分,赤目通红的起伏了片刻,再看向水镜身后的庞统,咬了咬下唇道:“好,我黄硕愿拜梅大夫为师,水镜先生,既然你看不起我和哥哥,那我就做主,带哥哥离开这里,省的碍了你的眼。庞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你有水镜先生护你,我耐何不得你,但你不要得意,我们来日方长,哥哥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庞统面对我歇斯底里的怒吼,全身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明明眼前的黄硕,只是一个发育不良的黄毛小子,为什么他会感觉到寒意。
诸葛亮,徐庶等人面面相觑,完全想不到,事态竟然会走向这样。
水镜老头,俊雅的五官彻底扭曲,怒吼道:“滚,从此你们黄家跟我司马家,老死不相往来。”
梅然的八子胡往上扬,又是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个司马家,好个威严的长辈,哈哈哈,黄硕跟我来。”
梅然的一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水镜这叫以长压幼,满嘴仁义道德,到最后气到失神之时,跟常人也无异。
我二话不说,狠狠的咬碎银牙,拼出吃奶的力气,把黄岚翻到我的背上。
梅然走到门口时,转身扬着八字胡轻描淡写的笑道:“哦,对了,他废是废了,不过不算全废,哈哈哈,天下能治他的人,只有我梅然,不过我的徒弟,好像并不想治他,所以我这个师傅,自然是不治的,哈哈哈。”
说完梅然挥挥衣袖,态度从容的走出屋子。
而我推开想帮忙的习祯和尚项,独自一人涨红着脸,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背起比自己重了两倍的黄岚,一步一蹒跚的往前走。不是我不想习祯和尚项帮忙,而是人各有志,他们还要在水镜这里求学的,从今以后,我算是和水镜老头老死不相往来了,怎么也不能再连累习家和尚项的。
习祯和尚项被我推后,愣愣的站在原地,和众人一样,尽带嘘唏的看着骨瘦如柴的我,背着黄岚,一摇一晃,步步坚定的走出他们视线。
此时在他们眼里,黄硕孱弱的身体,变的高大,全身发出一种无以言明的气流,重重的击在他们的心里,纷纷沉思。
虽然才短短几日,可大家朝夕相处时,不难感觉黄岚和黄硕之间的那种兄弟情深,今日放在自己身上,只怕自己比黄硕还要悲痛七分。虽然过程当中,黄硕冲动之余,也有错,但这只是旁观之感,若是自己站在黄硕的位置,自己又会怎么做?自己又真的能冷静对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