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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骁一回来,秀儿就小小声地告诉他,娘子一下午都把自己关在内室,不肯吃也不肯喝的……他一听就急了,立刻冲进了内室。
    嫤娘听到了他的动静,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二郎!”
    她带着颤音叫唤了他一声。
    田骁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拥在了怀中。
    “怎么了?”他心疼的问道。
    “二郎!今儿我在皇甫夫人的院子里,竟看到了春芳!”嫤娘心乱如麻,语无论次地说道,“……我,我绝不会认错,那人是春芳,确是春芳!怎么办?怎么办……万一她认出了我……”
    “春芳?”田骁眯起了眼睛。
    “对,春芳,”嫤娘解释道,“……她以前是我的侍女,啊!对了,就是咱俩头一回见面时,就是她撺掇了我去山上玩的……后来你送了我回庄子里,娘气极了,就罚了春芳。后来,后来又查出春芳偷盗,因此娘便发卖了她……”
    “没想到,我竟在皇甫夫人的院子里又看到了她!我瞧她的装扮,倒像是皇甫继勋的小妾一般……”嫤娘越想就越后怕,“……怎么办,二郎,你说说,如果她也认出了我,她会怎么办?”
    闻言,田骁面色冷峻,背负着双手开始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
    “你确定那人就是春芳?”他沉声问道。
    嫤娘咬唇道,“确定!她与我名为主仆,实为玩伴……自我六岁起,她就与我相伴,直到十三岁那年……连我都一眼认出了她,她又怎会认不出我?”
    田骁看了她半天,说道,“其实你现在的模样儿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以前的你,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现在么……”
    说着,他看了看她那双被描得又粗又短的眉毛。
    “照你这么说,她不也上着妆,穿着好料子的衣裳,还戴着首饰……也与三四年前完全不一样了,可我还是能认出她来!”嫤娘急道,“二郎,你只管掐指一算,她,她可会坏了我们的事儿?”
    田骁扬声唤道,“碧琴进来!”
    碧琴在外头应了一声,走了进来,在内室门口垂首而立。
    “你去查一查,今儿跪在皇甫夫人院子里的那几个姬妾,有没有一个是汴京人士,本名叫做春芳,约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或是条件与我说的比较相近的。”田骁吩咐道。
    碧琴领命而去。
    不大一会儿,碧琴匆匆回来,面色有些凝重。
    “启禀郎君……后院有个叫美鸾的姬妾,各方面都与郎君说得很像……而且,她也正在想法子打听我们娘子的来历呢……”碧琴低声说道。
    嫤娘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田骁背负着双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好了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去……碧琴,你拿几个钱,教秀儿上外头买些吃食回来。你们娘子还没用晚饭呢……嗯,要一道酥炸狮子头,葫芦鸡,枇杷虾……其他的随便!”田骁吩咐道。
    碧琴与秀儿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娘子在一旁着急上火的,怎么郎君还有闲心叫外卖,还点了那么多的好菜式?不过,二婢也不敢多问,只得各司其职,一个开箱拿钱,一个接了钱撒开了脚丫子就往外头跑。
    不多时,秀儿果真气喘吁吁地提了个食盒回来,碧琴上前帮手,二婢很快就布好了菜。
    田骁不由分说,拉着嫤娘出来用饭。
    嫤娘愁道,“……二郎,我不饿,你自己吃罢!”
    一语未了,他却挟了块斩好的葫芦鸡块,塞进了她的嘴里。
    嫤娘碍不过,又见那鸡块表面红油油的,又酥又香的,只得张嘴吃了。
    “味道如何?”田骁笑问。
    嫤娘白了他一眼。
    这葫芦鸡皮焦脆香口,肉质嫩滑无渣。一口咬下去,先是外头已经酥脆了的焦皮在嘴里沙沙的轻响,而嫩嫩的鸡肉又满含着鲜美的卤汁,再将先前被咬碎了的脆香酥皮……饶是嫤娘心事重重,却也不得不被这道美食吸引住了目光。
    田骁笑着向她解释起了这葫芦鸡的制作法子。
    原来这葫芦鸡并非淮扬菜系,乃是从陕西一带传到金陵来的。田骁素来喜食烧鸡,跟着其他的清客们去外头吃过一次以后,觉得味道不错,便总想着要寻个机会带妻子出去试试。
    然而这葫芦鸡,其实与葫芦并没什么干系。只是在烹饪的过程中,先用麻丝将处理好的光鸡捆好,再水煮两刻钟,然后将香料与佐料塞入鸡腹上锅蒸上大半个时辰。蒸熟的鸡取出之后拿掉佐料包,晾凉之后再入热油锅炸……
    而金陵名厨们又为这葫芦鸡配制了特别的醮酱,乃是用上好的腌酸梅肉捣成泥之后再配上乳蜜。那酸酸甜甜的醮酱配上香香脆脆的炸鸡,滋味确是一绝!
    田骁又笑着喂她吃了一只枇杷虾,然后用筷子挟碎了一小块酥炸狮子头,也喂她吃了。
    这些菜式,好是好吃,只是俱是些油炸之物,嫤娘每种只试了两口就再不肯吃了,也劝田骁道,“二郎,这些虽然味道好,你也忌些口,免得上了火嗓子疼……”
    “还教你说对了,正是要你嗓子痛!”田骁笑了起来。
    嫤娘一怔。
    她亦是聪明绝顶,只是一直养在深闺,因此经的事情少……陡然在陌生国度遇到了熟悉的人,而且那人对自己还不怀好意,任是谁在方寸之间,都会心绪大乱。
    可眼下,他轻松的态度也感染了她……
    嫤娘眼珠子一转,说道,“你的意思是,教我装病?我吃了这些,嗓子眼疼,所以说起话来……声音也和原先不一般了?是了,我乍见她时,原也不敢认,毕竟已有好些年没见过了。只她的动作和声音,我却仍然记得牢……”
    田骁赞尝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又吃了一块葫芦鸡。
    嫤娘想了想,却道,“可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总不能因为她,我就一直躲着不去见皇甫夫人啊!如果要一直躲着,那我来,和不来,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确实有很多事儿,你们男人之间是不如女人行事方便的。”
    田骁笑了起来,“谁让你一直装下去了?不过,要弄死春芳,总得费点儿时间。你且忍一忍……放心,三日之内,必教她暴毙身死!”
    嫤娘又是一怔。
    春芳死性不改,确实惹人生厌。
    可田骁他……谈笑风生间,直言掌人生死,他哪儿来的自信?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大宋!而且他和她还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而田骁手下那些武艺高强的侍卫们,此时也没有一个在跟前。
    碧琴与寻枫的能力或许不输于常顺常康几个,但他们并不是田骁的部下,而是皇叔赵光义的人,田骁又怎么指挥得动呢?
    再说了,春芳她……
    算了,此时也不宜妇人之仁了。春芳几次三番屡教不改,性子已经歪了。如她真的揭穿了自己,轻则会令自己与田骁身死,重则还会引起两国之间的交恶。
    这事儿还是交由田骁处置罢!
    话虽如此,但嫤娘还是上前夺过了田骁手中的筷子。
    田骁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嫤娘想了想,又将筷子递还给他,只是扬声叫了秀儿进来。
    “将那枇杷虾和酥炸狮子头撤下去,赏你和碧琴用了。记着,这两样东西上火,吃了以后自去寻些绿豆汤来败火,也给郎君准备些绿豆汤来……”嫤娘吩咐道。
    秀儿谢过了嫤娘,将两盘子菜式端了下去。
    待田骁用完饭,秀儿果然又送了两碗绿豆汤过来,夫妻俩便又面对面坐着,一边喝绿豆汤一边说话。
    “……我说,我才给皇甫夫人出了用唱戏当寿礼的法子,这几日她定会寻了我去的,这其实是个露脸的好机会啊,难道我就这么一直躲着?”嫤娘用瓷匙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绿豆汤,嘟着嘴儿说道。
    田骁素来不喜甜食,若这绿豆汤是他的小娇娘熬煮出来的,就是再不好喝也甘之若饴,何必他的小娇娘向来心灵手巧,不管煮什么出来都是好吃的!只这大厨房里熬出来的绿豆汤嘛……
    他懒洋洋地看了看那碗绿豆汤,说道,“……那,一天?”
    嫤娘拿着瓷匙无意识搅拌的动作顿时一滞。
    她连忙澄清道,“不是!没有……二郎,我可没有催促你的意思,你要怎么做都随了你,让我多偷几天懒也使得的。只是,千万不能误了你的大事……”
    “我要做什么都能随了我?”田骁盯着她,语气有些轻佻,嘴角还含着笑意。
    嫤娘涨红了脸,“呸”了他一声,又嗔骂道,“快把绿豆汤喝了……快喝啊!”
    田骁心不甘情不愿地端起了碗,将碗中的绿豆汤一饮而尽,喝完又骂,“什么玩意儿,炖个绿豆汤还能炖糊了,苦的!”
    说着,他便下了炕床,踢踏着便鞋回了内室。
    嫤娘白了他一眼,用瓷匙舀了一勺绿豆汤吃了,发现确实有些糊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勺子,也跟着回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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