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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时分,太阳正升到头顶上,虽然还没入夏,也烤得火烧火燎。
    不少贴心的店家在铺子外面支了棚子,把桌椅摆出去,在阴凉里可以喝茶休憩。放眼看去,一条街上都坐了不少客人。
    “老板娘!”一个男人粗大的嗓音响在街上,引得不少人都不满地看过来。
    在铺子里忙碌的老板娘忙在围裙上擦了手,出来应着:“呦,吴管事!今儿什么好日子,把您这样的贵人都引来了?”
    “什么贵人不贵人,老板娘你这张嘴啊,可真是甜死个人儿了。”
    吴管事作势用手指去逗弄,被老板娘塞了个酥饼在手里,搪塞过去。
    “您来的正是时候呢,刚出炉子没多久,热乎着,您尝尝。”
    吴管事心里想着好事,没跟她计较,咬了一口:“给我来四个。”
    “好,四个酥饼,”老板娘吆喝着,手脚麻利地用油纸包了四个芝麻酥饼,笑着问:“吴管事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看您满面红光的。”
    吴管事嘿嘿笑着,他都把风流韵事当谈资,骄傲着呢,从不掩饰:“酥饼换个新鲜玩意儿玩,你说是不是好事?”
    老板娘心中咒骂着不修阴德,笑容尴尬,却挡不住对方侃侃而谈:“猜猜是谁?就是我们家杜掌柜名下奇晟楼的那个小怪物,叫曲……什么来着,对了,曲沉舟,这名儿不错吧。”
    在烧饼铺的隔壁棚子下,有个年轻人正就着一壶茶在嗑瓜子,听到他们的对话,微微侧了脸过来。
    “小曲哥儿啊。”
    “对对,他非嚷着要吃芝麻酥饼,我这不就给他买来了,回去之后,就……嘿嘿。”
    距离不远,老板娘也见过,想着那个眼神干净沉默的孩子,再瞧瞧眼前形容猥琐的男人,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那孩子……”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街头上一片惊叫声。
    ***
    柳重明坐在轿子里,被这舒服的节奏摇得有些昏昏欲睡。
    对于王爷们的邀约应酬,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左右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套路,推来推去说些门面上的话而已。
    难怪有时候白家兄弟会嫌他无趣,生生把十七八岁活成了七八十岁的样子。
    他正把脑子放得空空的,发了一会儿呆,有节奏的摇晃突然停住,他急忙扶住车壁,才没有被从前面甩出去。
    “世子,”一旁随时的管家片刻后回到车窗边,轻声说:“前面拦住了,说是之前出了事,街上很不好看,您看要不要绕路?”
    “出了什么事?”
    “据说有辆送柴的大车被马惊了,侧翻的时候压到了旁边正在买酥饼的人。也合该那人命短没躲开,几根柴把人都插穿了,地上流了红红白白一大滩。京兆府的人昨天过来围了现场,现在还没有放开路呢。”
    柳重明皱起眉头,那场面想想就很不好看。
    “绕路吧。”
    他本来就没打算赶在齐王前面到,这一绕路,到的时间更晚,等小二为他推开厢房的门时,里面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只差他一个。
    齐王慕景德坐在正对门的位置,一见到他进门,忍不住笑起来:“重明,怎么又来得这么晚,我就没见你几次不迟到的?难不成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做生意?”
    “做生意是一回事,来吃饭是另一回事,”柳重明笑着应道:“我怕来得早了,王爷说我吃得太多,把这一桌子的帐都算在我头上,那可糟糕了。”
    慕景德大笑起来:“就你精明,生怕吃点亏,痛快点,罚酒三杯,这账就不算在你头上。”
    旁人端了酒杯过来,柳重明连喝了三杯,忍着喉咙里火辣辣的感觉,坐去白石岩身旁,接过水杯灌了几口,才勉强把不适的味道冲下去。
    “怎么来这么晚?”白石岩问他。
    “路上遇到点事,绕路了。”柳重明答道:“就在榕花街那边,你来的时候没遇到?”
    “没有,我没走那条路。”
    坐在另一边的人放下茶杯,插了一嘴:“榕花街那边柴火戳死人的事吗?我昨天就知道了。”
    “什么事?”慕景德本打算起个话题,听他们在这起这话,好奇问问。
    “我只听管家简单说两句,没有看到真实如何,行之兄呢?”
    被称为“行之兄”的那人也不过刚及弱冠的年纪,长眉细目,眼中像是时常带着笑一样,笑里七分儒雅,三分戏谑。
    “我倒是赶得正巧,那辆柴车翻倒的时候,我也正在不远的地方吃茶,再向前一点,怕是被扎个对穿的就是我了。”
    满座哗然,如果不是柳重明提到,谁也不知道江行之居然会遇到这样的危险,忙纷纷询问。
    江行之啧啧道:“当真可怕,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那个人正一手接酥饼呢,结果柴火就戳过去了,整个人都被钉在墙上,把老板娘吓得昏过去了。”
    他光是说到这个程度,就让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有人苦笑问:“行之,你也是胆大,亲眼看到那个样子,现在居然还能吃得下饭?”
    “这算什么,你们也太小看行之了,”慕景德笑道:“我们这一趟回来,在洛城碰上了乱民,行之带人出去找官兵援手,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个从容样,连头发都没有乱一点。”
    江行之起身拱手:“王爷谬赞。”
    说到这个话,众人都关心起来。
    “王爷在洛城遇到乱民,有没有受伤?”
    “怎么好端端的,会起了乱民?”
    “现在有没有平息下去?会不会波及到京城。”
    “对啊,毕竟洛城距离京城这么近。”
    “不用慌,”慕景德抬抬手,压下了周围的声音:“不过是小股乌合之众而已,我已经令洛城府尹调兵压下,不会波及京城,诸位不必慌张。”
    江行之也点头:“府尹大人说,这些人实则城外乱窜的悍匪,想必是见王爷车驾华贵,便乔装成良民,想要趁火打劫,他已经派人去四面剿匪,必然会对此事有个交代。”
    “那就好,”有人心有余悸地拍心口:“这太平盛世的,这些人不想着如何勤恳劳作养家糊口,光想着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该杀。”
    许多人跟着点头赞同,又有人殷勤道:“王爷贵体贵福,平安无事便好。”
    “不是本王贵福,是父皇圣明,天下太平,此等宵小之辈才无法猖獗。”慕景德站起身,与众人一起饮了一杯。
    “便以此杯敬祝父皇德沛天地,福泽绵长。”
    酒杯放下之后,席上免不了将榕花街上突发的人命案和洛城猝不及防的突袭说在一起,又有人忽然问了一句。
    “王爷,此番出发前,没有让司天官大人为您占卜一卦吗?”
    此话一出,厢房里忽然静了静,连江行之都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
    被身旁的人在桌子下面捅了捅,说话那人登时察觉到自己失言。
    上一位司天官在四个月前被皇上下令处死,而在之后暗地里争夺这个位置的较量中,齐王到底还是没能胜过皇后嫡出的宁王慕景昭。
    如今在司天官那个位置上的,是宁王的人。
    齐王怎么可能在出发前让司天官为自己占卜,到时能不能拿得下这个差事是次要,恐怕一个不慎,会哪里触怒到皇上才是大事。
    还是江行之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皇上令王爷尽早出发,司天官大人也正是繁忙之时,并没有劳烦郑司天。”
    有了台阶,众人会意地躲开这个话题,却见江行之笑着转过头。
    “王爷不知有没有听说,咱们喝酒的这里,也曾有人挂牌占卜,我早年来过一次,没想到这次再来,没找到那个铭牌了。”
    慕景德自然不知道这么微不足道的事,只是江行之这个人说到的事常常很有趣,便随口应道:“这有什么稀罕,本王听说京城每条街上都有人挂牌占卜,生意不好,撤了也是正常。”
    他调笑一句:“做生意这件事,该问重明才是。”
    柳重明也笑:“只可惜我从不做这种亏心亏本的生意,说句好话倒也罢了,万一说句晦气的话,惹恼人家,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重明说的也是,”江行之笑道:“我之前还当是那孩子没了,结果听说重明前段时间还把他从潘公公手里救回一命,难免好奇,人既然还在,杜掌柜怎么不给他挂牌了?”
    听他提到潘公公,席上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在说什么,有人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慕景德刚回京不久,没有听说什么传言,纳闷地问:“你们笑什么?行之说的这个人很有名?”
    “也……算是有名,另一种有名,”众人忍着笑给他解释:“听说潘公公过来玩,那孩子说不出个之所以,一时恼羞成怒,用卜骨砸了潘公公的脸,还趁乱逃走。”
    “我还听说,杜掌柜把他往死里打了一顿,带去向潘公公请罪,没想到……噗……”
    “哈哈我也听说了,那孩子又砸了一次潘公公的脸。”
    慕景德听着有趣:“我还当真没见过有人这么大胆,潘赫岂不是要气疯了?”
    “自然是恼羞成怒,”江行之不紧不慢地说:“许多路上的人人都看到了,潘公公把人拖到府外大街上,想把人用吊刑慢慢折磨死。”
    他偏了偏脸,问道:“听说被重明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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