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烬垂眸盯着这只悍不畏死的傻鸟,冷森森道:“好妙歌,且看你还能唱到几时。”
女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哥哥跟这鸟儿倒是玩得好。”
玄烬回头,就见女孩肩抗两只鱼竿、头戴草帽、手里还拎着一只木桶。
姜妙戈笑道:“我来陪哥哥钓鱼。”
两人复又在石头堆成的小桥上坐下来,身周是各色鸟儿婉转的歌声,迎面是饱含水汽的初夏暖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除了……
玄烬望着女孩从木桶中捧出来的、扭动着的虫子,握鱼竿的手,微微有些发颤,“你这是要做什么?”
姜妙戈疑惑得瞅了他一眼,非常自然得把虫子挂在鱼钩上——虫子瞬间开肠破肚。
她随口道:“挂鱼饵呀。”
姜妙戈顿了顿,又抬眸看了少年一眼,忽然明白过来,坏笑道:“哥哥,你怕虫子呀?”
玄烬绷着脸,坐得离她和木桶远了些,淡声道:“不怕。”
姜妙戈欺身上前,手中的虫子还在晃,吃吃笑道:“那你躲什么?”
玄烬上身后仰,冷淡道:“我只是觉得它们……恶心罢了。”
姜妙戈笑道:“那不就是怕虫子吗?”她又笑道:“我昨日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很会钓鱼的吗?你这么怕虫子,以前拿什么钓鱼呀?”
玄烬抿唇不语。
从前他为太子,自有仆从为他挂好鱼饵。
姜妙戈倒也没深究,探身捉过玄烬的鱼竿,利落得给他放好鱼饵,抛钩入水。
她与少年同坐垂钓,本不是为了河中鱼。
姜妙戈闲谈般,开口笑问道:“等回到玄国之后,哥哥想做什么呢?”
自然是报仇。
玄烬望着自己在河中的倒影,仿佛又看到澄碧的河水化为滔天血水。他听到自己心中鼓噪的杀意与痛恨,转头看向女孩时,唇角却带了一抹儒雅清淡的笑意,轻声道:“妙戈想做什么?”
姜妙戈见他不答反问,略有些不安,转眸向他看来。
少年认真望着她,黑嗔嗔的眸中映着天光云影,还有她的容颜。
“只要是你想做的,”少年笑意温柔,缓缓道:“我都陪你去做。”
小天道:【啊!这就是被感化后的魔尊化身吗?呜呜,他温柔起来真的好魅惑啊。我现在终于理解那些女仙是怎么被魔尊做成傀儡的了……】
姜妙戈:【闭嘴】
姜妙戈试探道:“哥哥就不想……”她斟酌了一下,“报仇吗?”
“报仇?”玄烬重又望向河中倒影,闻言如被针刺,瞳孔一缩,若有所思,口中淡声道:“在你找到我之前,我的确想过报仇。”
姜妙戈观察着他的神色。
玄烬垂眸轻声道:“不过这几日来,我又有了新的想法。就如这般,每日听着鸟鸣,与你同坐垂钓,春赏百花、秋闻桂香,不也很好吗?做什么非要与旁人争个你死我活,日夜煎熬于仇恨之中,不得安眠呢?”
他这话本是为了哄骗姜妙戈,但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也对自己产生了影响。
以至于他怔忪了一瞬。
在这短短的一瞬,他似乎真的在身边女孩陪伴下,度过了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平和安稳的一生。
姜妙戈恰好望见他这一瞬的神色,小心得放了一丝信任,眼珠一转,又道:“哥哥能这么想,自然是好。可果真如此……哥哥又为何一定要领兵南下呢?”
玄烬早有准备,道:“我自幼为玄国储君,如今虽然在敌国为质,却难忘昔日肩上责任。如今玄国为妖后姜鬼执掌,父皇也受她蒙蔽。据说她在玄国以活人为祭,以童男童女起邪术——我岂能置昔日子民于不顾?”
他又垂眸,清俊侧脸染上几丝感伤,“况且我在雍国,到底不过是苟且偷生……”
姜妙戈想到当初亲见雍池卸掉他肩膀那一幕,也能理解他复国夺权的迫切心情。
她望着少年在河水中微起波澜的倒影,一时没有说话。
虽然少年言辞动人、句句恳切,但她总觉得对这只满腹坏水的小猫咪,可不能只听他喵喵叫得动人。
姜妙戈心中还是有一丝不踏实。
但她暂时也没想明白,究竟少年怎样的举动,才能让她放心破开通天高墙。
一上午光景过去,姜妙戈得肥鱼两条,玄烬一无所获。
“哥哥不是说从前半个时辰可得一桶吗?”姜妙戈挑眉,看少年面色不对,又笑道:“哥哥别气馁,我分哥哥一条。”
玄烬往树下取鸟笼,没有说话,此时想来,从前垂钓,大约早有宫人放鱼于池中。
在他锦衣华服的储君生涯中,究竟还有什么是真实?
随后数日,姜妙戈便就近观察着废帝的养鸟生活,同时见缝插针关心他。
少年的口疮,在神药西瓜霜的治疗下,已渐渐好全了。
姜妙戈偶尔也引导他,要爱与和平,待到回到玄国之后,国泰民安不好吗?
玄烬静静听着,时不时开口,也是很赞同的样子。
姜妙戈还想再考察一段时间,小天道却已经催促起来。
小天道:【魔尊化身的灵力越来越强大了。时日久了,恐怕他自己就能打开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