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云?元珠玑只觉陌生,他从未听过或者见过此人。可那小鬼的模样也不似扯谎,毕竟他能说出元珠玑的姓氏。元珠玑想到了家里的因缘际会符,心下有了个大概。
他拉起那小鬼,问道:“你我是旧识?”
江念云忐忑地点头。他面容清秀,却是惨白得可怕,似乎比寻常的鬼还要白些,想必是个带病的鬼。他的胸口上还长着个老妇人的脑袋,那妇人没了双眼,只会疯狂且无意义地叫骂着,除了几声“遭瘟的贱货”“狗入的竖子”“你这没爹娘的杂种”,其余的倒也听不清了。
江念云见元珠玑听那叫骂烦了,便随手捡了块石头塞在妇人的嘴里。那妇人咬着石头含糊着,倒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元珠玑问他:“这脑袋和你什么关系?”
江念云说:“这是我娘。”
也不知这母子是怎么死的,竟成了这副不堪入目的样子。元珠玑也不愿问这个,他挑着关键的问:“你说你是我的旧识,我却不记得你。你与我说,我们是何时相识的?”
江念云说:“约莫两百年前吧。是……大哥引我与你相识的。”
这也不知道是哪辈子的事了。元珠玑断定这便是因缘际会符招来的故人。
元珠玑见江念云似乎有些怕他,又问:“那些衣物棉被是你帮我收的?那些名贵的药材也是你放在我采药的路上的?若是如此,你又为何躲着我?”
江念云点头,又踟蹰地说:“是我对不起你,元公子,我有错,我没脸见你。”
他见元珠玑没言语,误会元珠玑还在生气,忙解释:“元公子,我寻了你许久的。可是我找不到,天大地大,我找了两百年才心有所感地找到了陵江。”
元珠玑点头,松了他的束缚,说道:“先与我回去再说。”
回到土地庙,元珠玑向赵云中简单介绍了下江念云。他指着自己床头的因缘际会符问他:“你说的心有所感,是因为这个吗?”
江念云点头。
元珠玑拉了两个椅子,和赵云中双双坐下了。他对江念云说:“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念云踟蹰了片刻,掏出了一个被红布小心包裹的物什。元珠玑打开红布后,诧异地望着念云。那是一块长命锁,锈迹斑斑的背面清晰地刻着两个字——元澈。如果元珠玑的记忆没有偏差的话,这应该是肖峄阳送与他的那块保命用的长命锁。
赵云中也很奇怪,他们关于长安的记忆当中,并没有江念云的存在。
“是谁给你的?”赵云中问。
江念云望着赵云中,嗫嚅道:“大哥给的。”
“你大哥是谁?”
“是你。”
赵云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弟弟。
江念云也知这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便出言让这两人同时握住那块长命锁。
待元珠玑触碰到那昔年物什,脑海中恍然又萦绕起了一些诗句。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今世的记忆又如泄洪一般流逝,他已然忘了今夕何夕、人在何方了。
……似这般,都付与了断瓦残垣。
孤魂游荡百年,元珠玑恍然记起他在寻某个人。
抵达巴蜀后,他刨了自己的坟、曝了自己的尸,只拿走了那块还没被岁月腐蚀透彻的长命锁。他的墓前佝偻着一具森然白骨,元珠玑含着泪水唤了他一声:三郎。野外狼行虎没,三郎早已尸骨不全,元珠玑将他与自己葬在了一起,了却了一桩心愿。
天地之大,人海茫茫,想要寻找到肖峄阳的转世,元珠玑只觉茫然无望。但他依旧毅然决然地飘荡在世间,只为探寻到那发丝一般的可能性。如今他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之前改了设定,元珠玑第一世之后没有去投胎,而是以鬼魂之体回到了阳间。前提看了的小伙伴们注意一下。
☆、家恨
滑州灵河,盛夏才过,日子却并不见清爽。
江殊撑着伞将郎中送至檐下,毕恭毕敬地目送他远去。墙角蹲着个俊秀的少年,见他出来,便噗通一声跪在阶下:“主簿老爷,救小的一命吧!”
这□□的,哪来的人命纠葛?江殊端详了那少年片刻,忽道:“你是那日的小花旦吧。”
少年连忙称是。
不过是前两日县里的一个戏班子出了些腌臜的事情,这小花旦陷身其中,成了定罪的关键证人。江殊记着他的容貌姝丽,一眼认了出来。
这几日知县老爷外出访亲去了,也不知为何,这小花旦竟找到了他的门前。
少年说:“我们的当家花旦让我给害进了牢房,班主记恨着我,这几日便扬言要将我正法!今日他们借着打狗的由头害我,若不是小的机灵,就险些命丧他的刀下了!”
江殊大怒:“还有此等目无王法之事?走,小花旦,我给你做主。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把你正法!”
少年连忙磕头谢恩。
俄顷,一个妇人从院中走来,叫住了江殊。江殊唤了她一声母亲。
江夫人看了那少年一眼,很是担忧地与江殊说:“念初,云儿他这会儿正吃了药,你不哄着他不肯睡。这孩子的事情寻个同僚处理吧,你何苦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