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人接应你,他会带你出宫。”秦嬷嬷将人带到拐角处,用手对着暗处的假山指了指:“你出宫之后,先去宫外躲几日,再回陆府。”
那人点了点头,瘦小的身子眨眼就往假山后走去。
秦嬷嬷站在原地,看着人不见,这才脚步飞快的往正阳宫回。
太子殿下那儿已经确定了,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如今,只要太子殿下一死,等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无论是男是女,下一任帝王,一定是陆家的。
秦嬷嬷的身影刚消失,假山后却是传来一道巨大的动静。那瘦弱矮小的人刚走到假山后,却是立即就被一柄剑给抵住了。
沈少卿站在假山后,他身侧围着十来个侍卫,背后,皇后派来人已经全部死掉了,空中弥着一股血腥味,尸体却是消失的干净。
他站在一群侍卫中央,眉眼透着柔和。
“带走。”他轻垂下眼,往来人身上瞄了一眼。就是这刹那一瞬,活像看的不是个人,而是个死物。
神医被这一眼,瞧的浑身哆嗦,他本就瘦小,弯下来之后只有一团,光从外貌来看,着实与神医二字沾染不上半点边。
“你……你是谁,绑我做……做什么。”那人抱着身,试图出逃。正面前,那高高在上的人忽而弯腰低下头。
那温和的眼神之中,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冷。修长如竹的指尖探出,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阵摸索。
紧接着,耳后一掀,一块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就从他脸上剥了下来。
“鬼煞门的易容术……”沈少卿的语气轻轻地,指腹翻转着面具,语气中透着漫不经心:“三十年前,替陆家研制出假孕之药,让当时才刚入宫的皇后因为有孕,迅速坐上皇后宝座的人,是你吧。”
面具之下,浮出一个老者的脸,络腮胡子,满脸沟壑。矮小的身姿一点点直起,站直之后,比刚刚高了足足一个头。
沈少卿像是早就知晓,面上半分惊讶都无。
那洁白似玉的手一转,将面具替给身后的侍卫:“带下去吧,殿下要活的。”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刀压着神医往轿子里走。
知晓大势已去,无人救他,神医也不再挣扎。
只他被侍卫们压着,眼神却是一直盯着沈少卿的脸,喉咙翻滚着,像是喝醉了似的,咯咯的笑,十分瘆人:
“看你这面相,是大限将至,无力回天。”他眼神直凌凌的,对着沈少卿的脸上下翻看着:“一年前就该死的人,倒却又活了,与其每日苟且偷生,生不如死的折磨,倒是不如入土为安……”
侍卫们都是贴身跟着的,听了这些一个个都回过头。
沈少卿就站在原地,眼神半分不变。他对着众人的目光,掀了掀眼帘。手背朝外挥了挥,浑身透着一股上位者不容拒绝的气质:“带走。”
墨绿色的衣袍在微风中晃荡。
旁人的命由天定,他沈少卿的命,是生是死,也要由他自己。
——
太子殿下昏迷不醒,御医们束手无策。玉笙这段时日不敢离开太子殿下半步。
可饶是她整日里都看着,太子殿下还是不醒。
宫中,太子殿下将死的消息背地里传的是沸沸扬扬。甚至于,拥护恒亲王上位的消息,越来越热。
可去了恒亲王府才知晓,恒亲王不在京都。
“恒亲王去了一趟江南,说是要看梅花。”回话之人跪在地上,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忐忑。他说完这话之后,又抬起头往玉笙那儿看了一眼,道:
“庄牧也不在,殿下走之前派他去了一趟西北。”洛乡君的尸体运出宫之后,恒亲王府的人就带了回去。
如今,恒亲王身侧的庄牧去了西北,稍微一想,便知,只怕是送那位‘洛乡君’回去的。
玉笙闭了闭眼。
不管究竟她是洛长安,还是死掉的那个才是洛长安。但毕竟在西北七年的人是她,死掉之后,回归西北,也算是落叶归根。
恒亲王看似再狠,到底还是念着一丝旧的。如今,人已经死了,又送回了西北,到底不枉相识一场。
再大的情恨,都该放下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那人是个眼生的,玉笙见人消失在她眼前,松了口气。
“主子,您怎么了?”三七绞了帕子来,给玉笙擦了把脸。
“殿下一日不醒,这马上就要三日之期到了。”玉笙扔了帕子,又转头去寻医书。她这几日不知看了多少本,却是毫无头绪。
脑子里,心口上,一想到殿下要死,那胀胀的感觉就逼的她喘不过气儿来。
“殿下吉人天相,定然会无事的。”三七不知如何劝,这几日,主子担心,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更是担心。
主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太子妃娘娘倒是好,她去正阳宫安心躲着,养胎。唯独就是苦了主子,怀着身孕还为殿下忙上忙下。
菩萨啊,您显显灵快点让殿下醒过来吧。
三七就差对着天跪下来了。
“主子,您别看了,这些医书我们不懂,看了也无用。”眼看着玉笙又在翻,三七急的立马上前:“是太医无用,开的那些药半点用没有。”
“这么多天殿下还不醒,定然是开的那些药无用,连个药引都没有!”
“药引?”玉笙放下手中的医书,一点一点抬起头:“我想到了。”
她掀开眼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深吸了口气:
“我想到救殿下的法子了。”
晚上,玉笙送药过去。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王全在一旁守着,瞧见玉笙,掀开的眼帘颤了颤,又低头继续打盹儿去了。
能留在内殿的,都是自己人。这旁人他不信,可对这玉主子,半点都不敢防备。
王全靠在屏风上,抱着身子又要睡着了。
玉笙今日脸色有些白,她打开手中的食盒,拿起药碗坐下来的时候,身子还晃了晃。
“殿下,喝药了。”饶是殿下如今昏迷不醒,她还是会习惯性地说一声。低头,拿起勺子对着太子紧闭着的唇,小心翼翼的喂了一勺药进去。
勺子不好喂,玉笙格外的小心。刚喂下去一勺,屋子里就升起一股血腥味。
床榻上,太子的眉心飞速的拧了拧。
下一勺凑上前,躺在床榻上的人忽而伸出手。那如玉般的掌心,一把掐住了玉笙的手腕。床榻上,那紧闭着眼眸的人,眼帘缓缓地睁开。
他单手撑着手,从床榻上起身。对着玉笙那张惊讶的无法言语的脸。
“你给孤喝的是什么?”
太子单手伸出去,两指捏住玉笙手中的青花瓷碗。
“殿……殿下,殿下您醒了?”玉笙表情微僵,呆呆地坐在那儿像个木头人。她看着太子殿下的眼神,几乎都不敢相信。
执着碗凑到鼻间闻了闻,再抬起头,太子殿下的脸阴沉,漆黑一片,整张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王全守在一侧,听见这边的动静赶紧上前。他还没说话,就见太子一手掐着玉良娣的手腕:“孤问你,这里面是什么?”
他眼皮一跳,立马跪了下去。
太子那张暴怒的脸就在面前,灼热的气息犹如火焰,烫的人不敢直视。玉笙却是笑了,她笑着笑着,眼角的泪却往下掉:“殿下,您醒了。”
“孤再问你一遍,这里面是什么?”手中的青花瓷往地上一砸,王全瞧了眼皮子直跳?那哪里是药?
那分明是一半的药,一半的血。
太子急的一双眼睛猩红,他双手去撸玉笙的袖口,两边胳膊都检查了之后,手指却还是颤抖着。
“哪里?”他红着眼睛,散着头发,目眦欲裂的模样,恨不得一只手掐死她。
玉笙对上那可怕的模样,却还是笑了:“心口。”
她回。
王全头皮发麻,立马将脸埋在地毯上。
下一刻,玉笙身上的衣裳被撕的粉碎,素白色,绣着早春梨花的烟滚长裙被人从肩膀处撕开,半边身子都露了出来。
只见那雪白如玉的肌肤上,心口处的地方有一处伤痕。
小指甲盖大小的刀疤,在那肤如凝脂的肌肤上格外的显眼。血红一片,此时还冒着血珠。
太子瞧见那伤口,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颤抖着的手指才抚了上去,指腹堵上那伤口,他用力往里压。听见那意料之中的吸气声,才缓缓掀开眼帘:
“不是不爱孤吗?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带着血迹的手上前,虎口掐住玉笙的脸,手臂往里收,他俯下身整个人压了过去,对上她的眼睛,面无表情:
“为我挡剑,为我取心头血。”
“承认吧,你这颗心有我。”
第216章 少年郎 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笙无法注视这人的表情,更没有办法面对这个人的话。她极少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她只知道,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怕是要被逼的退无可退。
她一句话没说,颤抖着手整理好衣裳,深深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拎起裙子便狼狈往外跑。
身后,床榻上,太子看着前方落荒而逃的背影,眉心紧紧地拧了拧,冲着那背影大喊了一声:“回来!”然而,刚开口,他却然咳嗽了一声。
那声响,哪怕是捂着唇也是一样的撕心裂肺。
地上,王全听见声响,赶紧抬起头:“殿下,你万万不能动气。”王全赶紧上前,抬手拍着太子殿下的后背,等见平静下来,又给太子殿下喂了颗药碗。
“张太医说了,殿下虽无性命之忧,但也受了不小的伤。”那一剑是实打实的刺中了太子殿下。太子知晓皇后断然会派人前来,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提前就用铠甲护住了心口,五脏等软肋的位置,那一剑刺下去,有铠甲护着,定然只是个轻伤。当场,既能瞒住那刺客,后来,也能诱出鬼煞门的人。
此举可谓是一举两得。
但谁也没想到,玉良娣会无意间闯了过来。太子殿下为了护住玉良娣,用后背结结实实的挡了一剑。
就算那铠甲挡住了一半的力道,可毕竟重点保护的地方是心脉的位置。所有的计划与打算全都打破,太子殿下意料之外的受了个大伤。
“殿下。”见太子殿下的眼神还在看着门口,王全心知太子殿下在想些什么,垂下眼神安慰道:“玉主子这段时日一直再守着殿下,奴才在一旁是看的清清楚楚。”
余光撩起,往太子殿下那儿又看了一眼。王全嘴里又加了把劲儿:“要奴才说,玉主子心中一定是有殿下的,只是如今不懂。”
“日后,等这件事解决了,殿下与玉主子做在一起好好聊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正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