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这里了,”袁士妙放下茶碗,用手背推了推面前的一个老式笔记本,“这就是狼王坟里石碑上阴刻的道家秘术。”
“哦?全部?”梁小慧的美目中异彩连连,刚刚看到师傅有气无力的动作和语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却是好事一件。
“能用吗?”此时的何清正自然而然流露出正统道家弟子的作派。
“基本不能用,”袁士妙缓缓摇头,“和我们所学有很大的不同,没有《太平经注》作基础,贸然使用这些秘术只会害人害己。”
说罢,她有意瞟了一眼梁小慧,生怕这个女徒弟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只听说过《太平经》,哪有什么《太平经注》啊?”梁小慧当然知道师傅的深意,当下也不敢辩驳而是岔开了话题。
“道长的意思,”何清正在思索的时候,那种山村老妇的形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修道者的悲天悯人,“这些就是所谓的《太平要术》?”
袁士妙重重的点了点头:“比原本更详细,这里面包括了各位掌教的一些心得体会”。
《太平要术》是东汉末年南华老仙所创,并将此异术教给了张角、张宝、张梁,据书载张角能散符施水、治病救人,并能呼风唤雨、翻江倒海。在黄巾军起义遭到镇压后,这本秘书遂下落不明。
“这三本书有什么关联吗?”王双宝一头雾水。
“这三本书其实是一本书,现在世面上流传的《太平经》其实是太平道基础的理论部分,《太平要术》则是记载具体的道术。至于《太平经注》,那是连接这两本书的钥匙。”
袁士妙在整理誊抄的过程中对这本经书有了新的认识,包括《太平经注》这本书的存在也是从拓本上得知的。当然,《太平经注》的下落不得而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要不然黄巾军也不能败得那么快,张角还是病死的。”梁小慧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道术仅仅是补充,真正能救黎民于水火的还是大道,这也是只有《太平经》流传与世的原因。”何清正一字一顿的说道。
袁士妙深以为然,龙虎山正一道讲的就是一个“正”字,果然名副其实。
“啊呀,很晚了,我要回去了!”透过老式的木窗,梁小慧看到天色已晚。
“别走了,今晚在这儿吃吧,”何清正一脸的慈祥,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今天是双宝生日。”
“哦!我生日啊!”王双宝难为情的挠挠头,他倒真是把这个日子给忘了,也难怪之前母亲叮咛他一定要在今天回来。
“那我回家请个假先。”
话音刚落,梁小慧就蹿出了屋子。
袁士妙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女弟子从性格上讲真不是修道的材料,总是沉不住气,还有好奇心太重的毛病。
“道长你先休息休息吧,等吃饭时叫你。”
何清正也是修道之人,她看出袁士妙现在的气息不稳,这本书恐怕只是誊抄也会伤人。
何清正和王双宝两人负责准备晚饭,一个和面剁馅包饺子,另一个杀鸡拔毛忙活着炖鸡。两人手脚都算麻利,一个半小时后,饺子和热腾腾的炖鸡就摆了桌子。
可能是先前袁士妙提供的药丸起了作用,今天王文林的状态比平时好很多,能与人作简单的交流,不再傻乎乎的像摊烂泥。
梁小慧的假并不好请,最终她还是搬出爷爷这个救兵才得以成行。
袁士妙休息了一下午,又喝了一大碗鸡汤,精气神基本得到了恢复。心情大好,倒上一杯酒小口的啜饮着。
炕上瘫坐的王文林有些疑惑,他不记得家里有这么个人,又不像是自己的女儿,于是生起了闷气,也不搭理别人,只是一个劲的咂摸鸡骨头。
七天前袁士妙说过,适量饮酒有助于王双宝祛阴补阳,于是何清正每顿饭都会给儿子准备一杯白酒,今天也不例外。因为是生日,他多喝了一点,有点晕晕乎乎的。
“多喝点,高兴,”何清正慈爱的看着儿子,“过了年就二十了。”
“怎么二十?今天才满十八周岁。”梁小慧不解。
“二十是虚岁,”袁士妙没想到小慧连这个都不懂,“人一出生就是一岁,过了年关再涨一岁,像双宝这样生日特别小的就等于是虚了两岁。”
“啊?如果是除夕生的,那到初一刚满一天也算两岁?”梁小慧脑子转得很快。
“当然。”
梁小慧耐心的啃着鸡爪子,嘴上却不闲着:“呵呵,反正双宝比我小半年,记得叫师姐啊。”
“师姐”这个称呼让何清正和王双宝都愣了一下,这内中的意味似乎是袁士妙有意收王双宝为徒。
“别瞎说。”袁士妙瞪了她一眼,“双宝用不着拜我,他应该是龙虎山正一道的传人。”
“龙虎山离这儿实在太远了,都是道家正统,不分你我的,”何清正面露喜色,“道长如果真的有意,我很愿意让双宝拜在您门下,就是不知道孩子怎么想。”
话已至此,三个女人达成统一意见,几乎同时望向王双宝。
“拜师?”王双宝的眼神有些迷茫。
“是啊,你觉得呢,师弟!”调皮的梁小慧故意加重了“师弟”的称谓。
“呵呵,”王双宝苦笑,“你们说,我算是个活人吗?”
袁士妙知道,这是王双宝和盘托出的时刻,她用眼神制止了插科打诨的小慧,示意大家静坐聆听。
王双宝借着酒劲,将在黑煤窑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叙述了一遍,包括在山神庙里新做的梦也讲了出来,等这些全部都说完,他如同卸下一副重担,感觉轻松了许多。
“复活?”
袁士妙很震惊,华夏的道术虽然种类繁多,道行有深有浅。可说到复活,却没有一家能办得到,否则古代的那些皇帝就真得能长生不老了。
“儿啊,这不会是你做的另一个梦吧。”何清正很心疼儿子。
王双宝摇了摇头,肯定的说:“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们不信可以去查。”
王双宝的眼神很坚定,众人不由得不信。
“师傅,西方的狼人和吸血鬼倒是有长生不老的传说,双宝这事儿应该和月光石有关。”梁小慧年轻又有活力,对西方的种种传说知之甚详。
“你肯定是个活人,而不是什么行尸走肉。”袁士妙拉着王双宝的手,慢条斯理的说,“至于复活的原因,确实不是道家人所能理解的。”
王双宝感觉到了袁士妙的小动作,既像在安抚,又像在感受脉搏的跳动。
“也许狼王坟中兽灵缠绕的紫气不是安德烈斯……”梁小慧语出惊人,“安德烈斯的魂魄还在月光戒指中,双宝的奇遇说不定是这位大神导演的,包括那些梦境什么的。”
一切都是猜测,无论谁有任何奇葩的观点,没有令人信服的佐证都只能是空谈。
“我记得拓本上有关于这座山神庙的描写,应该是太平门最后一位掌教梁达修的,”袁士妙从怀中掏出笔记本,仔细的翻阅着,“书上说山神守护着人公山。”
“人公山?不是银钟山?”王双宝迷惑不解。
“哦,我明白了,”梁小慧一拍大腿,“人公山和银钟山谐音,当地人以讹传讹,最后变成了银钟山。”
袁士妙暗自点头,这个女弟子既有慧根又足够聪颖,是个好苗子。
“最后一位掌教?”何清正似乎有了头绪,“难道山神庙和狼王坟有什么联系?”
山神庙和狼王坟的入口正好在银钟山的两麓,而银钟山腹就是历代太平门掌教和狼王埋骨之地。
“安德烈斯也不会说我们的话啊,”王双宝还在梁小慧的思路之中不能自拔,“他怎么可能问我认不识他?”
“我是瞎猜的,你别放在心上。”梁小慧见王双宝一本正经的样子只好出言安慰。
“从明朝初年到现在也有七八百年了,这山神庙质量不错啊,改天我一定要去拜会拜会。”袁士妙下定决心。
“没你说的那么好,”何清正提醒,“一百多年前重修过。”
“重修?因为什么重修?”
袁士妙很敏感,这种神仙居住的地方重修是需要理由的。
何清正却没有答话,她的视线聚焦在老伴身上,刚刚一声不吭的王文林正在努力地端起白酒酒杯,并用哆嗦的手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俺爹还会喝酒?”王双宝很奇怪,他从来没见过父亲喝过酒。
“你怎么叫爹不叫大?”袁士妙知道,当地的称呼父亲通常都是“大”,而不是“爹”。
“我也不知道,俺爷爷还在的时候俺爹就是这么叫的。”
“老王家是外迁户,这称呼可能是从先祖那里传下来的。”何清正在一旁解释。
“对了,刚才你说一百年前山神庙重修过,是什么原因?”
何清正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只是以前听王文林说过这事儿。
王文林足足喝了半杯白酒,才把酒杯慢慢放回原位,嘴里还在叨叨着:“老太公让梁家出钱重修的……”
“老太公?难道是先祖重修的?”
王双宝心中一懔,似乎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