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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外早就待命多时的开封府差役,马上一涌而入,把正要转身离去的刘瑜团团围住。
    刘瑜可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更不会突然把袍裾一撩,来个以一敌众;也没有在众人把他围上之前,跑去将王参军拿为人质之类的的举措。
    他微笑着举起双手:“可惜了那杯子,王翁要来硬的,早说嘛,来来,来绑就是。”
    “到了此时,还想故弄玄虚!”王参军可就不吃这一套了,要刘瑜没说走天子的门路,那倒罢了,不能得罪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佬啊!
    可他说走天子门路,那王参军真不怕了。
    又不是议立储之类的红线!
    别说不可能,就算真走天子门路,这种官场事务,大宋的士大夫却不怕跟天子撕撸的。大宋朝,与士大夫共治嘛!范仲淹的文章里,更是明眼张胆提出“能左右天子……天下谓之大忠!”
    这时就听着门外有个尖锐的声音,不耐烦地嚷嚷着:“绑啊!快绑啊!他娘的,他就一个九品官,堂上七品官儿叫你们绑,你们围着他作甚么?绑啊!”
    王参军听着,却就连忙喝道:“且住!”
    别说他年纪大,这一下站起来,撩起袍裾就往堂下奔来,口中却称道:“不知哪位公公驾到?”
    说着只见那些差役把堂下堵住,王参军环视了他们一眼,那差役也是公门修行多时,晓得进退的,连忙就散开了。王参军这才点了点头,走出外出,一见对方,连忙堆出一脸谄媚来,更是行了跪拜礼:“不知魏公公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公公见谅则个!”
    士大夫当然有不怕宦官的,但要看这官是怎么升上来的。
    王参军是靠着宫里某位爬到这位置的,而今天来的这位魏岳魏公公,却就是王参军那靠山也得罪不起的人物,他哪里敢怠慢?
    这魏公公,虽然面上无须,却是生得好雄壮的体量,看那身高当真是有八尺上下,更是膀大腰圆,行走如风。王参军在面前,如是个小矮人一般。
    魏公公见着王参军行礼,伸手去搀,感觉是把王参军象个鸡子一样拎起来。
    “行了,没胆子的怂货,你倒是绑啊!怎么就让他唬住了?”
    没等那王参军开口,魏公公就伸手把他拔开了:“行了,这里没你甚么事。”
    说着便自迈步进了里面,那厢虞候立马拜了下去,他可不是官,能给魏岳磕上头就是他福气了。
    赵判官也连忙起身拱手为礼。
    气节?二府三司里面能混上个“判某事”还是“知某事”,或是翰林学士院里混得个“承旨”再来说了。
    这赵判官没跟王参军一样拜倒,已算是很有士大夫气节了。
    倒是刘瑜,袖手站在那里,就冲魏公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甚至魏公公走近了要开口,刘瑜直接先伸手止住:“免开尊口,我不去皇城司,再好也不去,那是武职,我读圣人书的,怎么能去顶个武职?您请回,我在这里慢慢坐着。”
    魏公公听着就不高兴了,不过没等他开口,刘瑜又把他的话堵回去了:“宫里我更不会想去!虽说我不是进士,你要敢强迫一个举人入宫,我生无可恋,说不得就效法司马迁,再著一本《史记》!到时我不骂你,你不过是天家奴仆,哼哼!”
    “不是,猴崽子,你想差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事!”魏岳心里恨不得举起醋钵大的拳头,一下把这厮擂死算了。但奈何他有事要来找刘瑜去办,擂死了他,却是不好交代,来寻刘瑜办差,也是别人指点他来的,真擂死了,要那差事办不下去,他不得吃挂落吗?那位“别人”,可不是王参军这货色,那是在天子和宦官面前,都敢于很有气节的!
    谁知刘瑜直接把事做绝,快步去堂上,撕了案上两截纸下来,揉了一通塞进耳朵里:“你敢把这纸掏出来,我就敢刺聋自己你信不?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自己是不信。不过你最好别试,说不得我脑袋一魔怔,就真把自己刺聋!”
    魏岳气得混身发抖,大喊一声:“猴崽子,你有种!”
    说着那醋钵大的拳头,一拳擂下去,硬生生把那张刘瑜搬进来的条凳,砸成三截。
    跟着身后的小火者看着干爹发怒,纷纷要上去把刘瑜拿下,谁知魏岳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小火者叫住:“走!”
    魏岳气冲冲地走了,连王参军要过来行礼,都被他身后小火者一巴掌打得原地转两圈。
    赵判官长叹了一声,走过去示意刘瑜把耳朵里的纸先弄出来,然后对他道:“你怎么能这样?气节这事,是你这个阶位能干的么?魏某人领着勾当皇城司公事的差遣,你何苦如此当众落他面子?”
    皇城司是什么地方?就是相当于明代的锦衣卫啊!
    而不论皇城使、副使也好,都是用来寄禄的职位,和刘瑜那个大理寺评事是一样的。
    正经的皇城司首领官,就是勾当皇城司公事的魏岳。
    刚被小火者打跌了一只牙的王参军,捂着脸进来,指着刘瑜大骂道:“养不熟的狗,后台都得罪走了,我看现时谁来保你!给我拿下!”
    赵判官和那厢虞候也只能无奈叹气,他们能干什么?比着王参军小三级呢,能干啥?人家是硬要把刘瑜往死里搞,何况就算他们想在王参军面前说合一下,刚才刘瑜还得罪了皇城司的头子魏公公!
    但就在这里,却又听着堂外有人笑道:“刘子瑾啊刘子瑾,你若答应,以后跟我妹子绝了往来,今日我便救了你这一遭!”
    那人说着,便旁若无人行入内来,也是一身青色曲领,一手抚着浓密的胡子,一手执着折扇冲刘瑜遥点着:“你这‘特奉名’我最不喜欢,每一论事,你专好为王半山张目,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又何苦纠缠我家小妹?”
    尽管身边一堆如狼似虎的差役,但刘瑜却蛮不在乎:“我也不是新党,王半山我也无缘见着,只是就事论理罢了,什么叫为王半山张目?还有就是你妹子是刘某知已,岂有出卖知己以求脱身?放心,等王翁将刘某收了监,三木之下,我必定攀咬你这厮一起下水,现在快滚吧苏大胡子!”
    “你以为我愿意见你?呸!是醉翁着你速去,谁知叫了魏某来,却请不动你这厮,只好我来拎你过去罢了,快走快走!”这年纪看着得大刘瑜七八岁的苏大胡子,伸手一拉刘瑜,就这么把他拉着走出公事房了。
    那些差役站在那里,谁也不敢动弹。
    赵判官也好,厢虞候也好,谁也没有想到,刘瑜会这么脱身。
    至于王参军更是一脸不置信:“这、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查过他家世,无根无脚的农家子啊!不、不!一定是假的,他怎么能跟醉翁扯上关系?这不可能!”
    边上赵判官忍不住道:“怕是有勾连的,不然的话,谁差得动苏家子?”
    苏家子,便是苏轼,就是刚才进来的苏大胡子。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差役不敢动的原因。
    人的名儿、树的影子,别看苏轼也是大理寺评事的九品官,人可是文名满天下啊!
    何况醉翁就是苏轼的座师!
    醉翁是谁?欧阳修。
    大宋文官巅峰,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兵部尚书的欧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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