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一生,不曾求人。随范兄赴沙场,不过丈夫死国。以此挟之相报,不当人子。”周老爷子口齿很清晰,他的意思也很清白,但当真让刘瑜感觉哭笑不得。
这一家子,从他爷爷开始,就不是正常人吧 ?
为了不麻烦别人,就提刀把人杀了?这什么见鬼的逻辑啊!
刘瑜是不好当面说,心里却早就在想:当年在胡瑗门下读书读傻了吧!
不过周十一郎的性格,倒也就很正常了,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嘛,只要不是太叛逆,的确就应该是周十一郎现在这模样了。
周十一郎的父亲,老实说,也是相貌堂堂,但从气质上,就比周老爷子和周十一郎都是差上许多,大约是他在扛着这个,他在承受着大部分的苦痛,所以他显得没有周老爷子和周十二郎那么纯粹。
见着刘瑜,周父翻身就拜:“门下沐恩小的周某,叩见恩相!恩相清减,当为国珍重!”
刘瑜对这腔调倒也见得多,只不过刚见了周十一郎爷孙,周父上来突然换了画风,当真是愣了三五息才反应过来。
而周父被刘瑜教他坐下之后,他也只是用小半个屁股沾着椅子:“某尚能披甲 ,愿为恩相效死!”
他的功名之心,和人生态度,感觉真的可以和彭孙一比了。
不过见完了这一家子,刘瑜倒也放心下来。
因为不单这一家子来历没有问题,而且也显得真实。
当然,刘瑜不会去启用周父的,不是因为他年纪大,不是因为他是周十一郎的父亲,而是因为,他有一条腿瘸 了,还有左手少了两个手指。
“等周十一郎回来,安排他去踏白司。”刘瑜对白玉堂这么说道。
前提是,他能在刘瑜给的时间里,完成任务回来。
这一夜的戏,唱到三更才谢幕,仙儿胁持人质的事,也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交代,双方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件往事。
而在第二天,刘瑜就派赤滚滚去见萧节度使,请辞,请辞归宋。
如果萧节帅不答应刘瑜的要求,那么他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相公说了,便是一天,也不会再等下去,而如果节帅要攻打黑山威福军司,尽管去便是。”赤滚滚说得略为难听,一点也不讲究,以他的个性,本不至于如此,但这是刘瑜刻意要求的。
萧节帅面对这种要挟式的条件上,有点错愕。
因为他从昨晚刘瑜请戏班那种变相赔罪的态度里,还以为刘瑜想要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但事实上,从天亮派来的长随,明显 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需要时间,听着,告诉你的主子,我需要时间。”萧节帅罕见地接见了赤滚滚,而不是打发自己的随从去回复。
不过他的愤怒,因为当时是最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得到:“告诉你的主子,不要再威胁,连同他的如夫人在内,他已经威胁了我不下三次了!三次!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
说到后面,萧节帅已经带着一点咆哮的腔调。
很明显他被激怒了。
“诺。”赤滚滚不敢废话,他真的看得出,萧节帅在压抑自己的愤怒。
他很快就离开了节帅府,回到刘瑜所居住的院子,汇报了这一次行动的结果。
刚刚绕着小院子跑了二十来圈的刘瑜,正在擦汗,听着他的汇报,却就笑了起来:“收拾东西,商队继续向北,午后就启程离开。”
他从来不威胁他人,这是刘瑜的原则 ,他说了要做,就一定会去做。
如果不答应他的价码,那么,后续的一切都无从进行。
仙儿向来不会对她少爷的决定,有什么异议。
白玉堂和赤滚滚、石小虎开道,仙儿率领着日麦青宜结、苦娘艾娘陪伴在刘瑜身边,而他们在离开天德军城五里的地方,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刘不悔,从大宋匆匆赶来的刘不悔,她见着刘瑜,滚鞍而下,拜倒劝道:“不,父亲,如果您就这回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她没有说他们是谁,但能让她这么从东京不远盛里,带着五名亲事官,星夜兼程赶过来,准备和仙儿会合之后,再去联系刘瑜,这事本就小不了,要动刘瑜的人,也小不了。
刘瑜把马鞭垂了下去,在刘不悔的面前,他对她说道:“起来。”
看着她微微起伏的后背,刘瑜又对她说了一句:“不要害怕。”
看着刘不悔站了起来,刘瑜望着她:“你要记住,没有人,能不放过我,没有人,至少在宋辽夏三国。也许有人能致我于死地,但不是这大宋。我想回去,就可以回去。”
“是,父亲。”刘不悔渐渐地直起了腰。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其实只是大她不到十岁的男人面前,在这个其实武力值远不如他的男人面前,她总能从他的身上得到力量,以让她不敢恐惧世上的挑战.
于是她加入了刘瑜南归的队伍,她明显比仙儿更知道怎么样统筹队伍,苦娘和艾娘、日麦青宜结,在她的安排下,显得更得体了。
这让白玉堂他们可以放心在前方和侧翼展开,而刘不悔负责殿后,所以刘不悔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身后的滚滚烟尘。
“听我号令,举弓!”刘不悔大声地呼喊着,而包括仙儿、苦娘、艾娘和日麦青宜结,都随着他的号令,举起了手里的长弓。
刘瑜笑着对她们说道:“不必这么紧张。”
“父亲!“刘不悔马上提出了异议,而刘瑜笑着带马后退了半步,示意尊重她的工作。
于是在来骑距离大约七十步的时候,刘不悔和仙儿他们射出了第一枝标定的箭。
大约最近那箭离来者不过三步,如果不是来者的骑术了解,至少战马是必定会中箭的。
不过来者很快就高举起双手,并大声喊叫:“住手!住手!我是奉萧节帅之命前来见刘白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