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只身在外,有意识地没让自己喝多。
“那就行。我最不喜欢失恋买醉的,伤心又伤肾。”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壶。”
没想到,她分手的消息传得连邵千河都耳闻。还是说,她的状态根本就是一目了然到不做他想?
“我是老人言,在教你这个小孩儿。不听你会后悔。”
“行,那你和我讲讲,你和你的第一任初恋分手后,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邵千河眼神闪烁,半晌道:“我忘了,太早了。”
“有多早?”
“那得追溯到高中……”他轻描淡写,“六年前,太远了。”
她胡乱地笑:“我要举报老师你早恋。”
“嚯,那你把我女朋友赶跑,你得再重新赔我一个。”
两人互相开着玩笑,坐地铁回到姜蝶的公寓楼下。
深夜静谧的街道,不知哪户人家在放着轻音乐,开头是长笛,曲调优美柔婉。
这在四处都会有浪漫发生的巴黎,并不奇怪。
听了两秒,邵千河笃定:“是《somewhere in time》。”
“这是什么歌?”
“电影《时光倒流七十年》的主题曲。”
“这你都听得出来。”
他不避讳道:“陪某一任女友看过。”
这句话不由得又让姜蝶掉入记忆陷阱。
是不是男生都会被女友逼着看自己并不感兴趣的经典爱情老电影呢?那么若干年后,蒋阎会在听到某首配乐的前两秒,就精准地和身边的谁念出说,那是《罗马假日》吗?
奇怪,他记不记得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何必再想这些念头。
决心忘记已经是自己最大的仁慈。
姜蝶摇了摇昏沉的大脑,循声望向声源,原来是自家露台隔壁的那台黑胶唱片机。这时,一直紧锁的玻璃门打开了,半边白纱窗在夜风里鼓胀,吹落时,身姿修长的青年连同脚边的蝴蝶兰一起出现。
姜蝶怔在原地,同他对望。
她还以为是自己想到他,突然产生的醉酒错觉。但那个身影一直没散,她才知道,他真的来了。
蒋阎撑在栏杆上,那个俯身的姿态让她瞬间穿越回阴湿的鸳鸯楼,他当时也抱着一株蝴蝶兰,脖子上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却柔声说,来向我的蝴蝶赔罪。
姜蝶眼眶微红,借着仰头的姿势,将泪意生生逼回去。
眼泪风干,神情变冷。
邵千河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楼上楼下,心里一片明镜。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牵住姜蝶的手。
在察觉到她只是愣住,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之后,他慢慢收拢,十指紧扣。
楼上的视线立刻凝聚在这两只手上。
那双曾经拥抱时攀附在他背上的手,此时被别人紧握。
邵千河笑意吟吟地对着露台的方向放肆地大喊了一句。
“嘿兄弟,这次轮不着你说麻烦了!”
第51章 我可以手把手教你
白纱窗一晃,蒋阎的身形消失于玻璃门后。
姜蝶想,蒋阎一定忍受不了当下的这一切。
他会追到她的隔壁,已经属实让她感到意外。但他毕竟是高傲的人,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取其辱。
尤其是,亲眼目睹她和别的男生亲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邵千河将手伸过来时,她心念一动,没有拒绝。
只要能让蒋阎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怎么样的猛药都可以。
邵千河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你手心出了好多汗。”
姜蝶回过神,不好意思地要抽回手,却被邵千河扣得更紧。
他努努嘴,示意她看向公寓大门。
蒋阎正从里侧推门而出,衬衫还有跑动着下楼后的褶皱。
姜蝶心头一紧,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他们面前。
她以为他会不可置信地追问,或者是别的气急败坏的反应。
然而他只是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垂在身侧的指尖提了提,压住了想伸手的欲望。
“染头发了。”
他在这个令自己无比难堪的时刻,还是挤出了一丝微笑。
“好看。”他说。
姜蝶刚刚逼下去的泪意在这一瞬间又争先恐后地想往外涌,她猛地提腹做了个深呼吸,面无表情道:“不光染了,还剪了。”
“所以,再也用不到你送给我的黑色发绳。”
他在沉默过后,慢慢道。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送新的别的。”
姜蝶这才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提了一个袋子。
“今天是你生日。”他把袋子递过来,“姜蝶,生日快乐。”
姜蝶看都没看袋子里是什么,晃了晃手,对着邵千河道:“我们上去吧。”
邵千河点头,和蒋阎擦肩而过时说了一句:“我劝你一句,最好的前任就是死人。不论男女,纠缠的最烦人。”
两人状似潇洒地相偕上楼,一进门,姜蝶就立刻松开他的手,猫到露台的窗帘后向下望。
蒋阎依旧提着袋子站在那里。
“他还不肯走吗?”邵千河抱臂站在门口,问,“需不需要我再下去帮你一把。”
姜蝶心烦意乱地收回视线,沉默很久,说:“不用下去,你就呆在这里吧。等到他走了再走。我不信这样他还不死心。”
“我还真是十足的工具人啊……”他微叹气,“行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谢了,我一定会请你吃饭的。”
“不过你们怎么会闹得这么难看……”他颇有兴趣地定睛在姜蝶身上,“照这么来看,甩掉他的人是你了。”
姜蝶默认。
“你确定不后悔吗?说实话,我觉得男生很难这样放下自尊去挽回一个人,至少我做不到。”他微哂,“平常多高冷一人啊,现在这样谈恋爱的姿态也太难看了。”
她一语双关:“就是因为发现谈起恋爱来他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所以就分手了。”
“那你这个小酒桶还挺狠心。”邵千河啧声,“如果他一直不走呢?我要呆一整个晚上吗?”
“我的卧室可以给你睡。”
“可是我只在一种情况下在女生房里过夜。”他轻笑,“那就是我要泡她的时候。”
*
那一晚,邵千河最终没有走。
因为蒋阎一直等在楼下,像是必须亲眼看到邵千河下来。
所以邵千河只能被姜蝶摁在房间里,过了两点他实在困得不行,干脆就直接躺下睡觉。
当然,他没有真的像口嗨那样做什么逾矩的行为,也没有睡她的卧室,而是窝在那张根本容纳不了他身高的沙发上。
姜蝶也在他躺下后,回到了床上挺尸。
她强迫自己不要在意楼下的人,但是一整晚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成功地失眠一整晚。
天方大亮,她睁着乌青的眼圈鬼魅般地下了床,飘到客厅,邵千河还在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
她蹲在露台门后边,小心翼翼地拉开纱窗一角。
视野里,原本蒋阎站着的位置终于空了。徒留街灯边一地烟头。
残留的烟灰,烧得她的心空落落的。
而他未能送出手的袋子,放在了她的公寓门前。
姜蝶拿着准备下楼倒的垃圾和这个袋子,准备一齐扔掉。
她本来打算看都不看一眼,但拜法国扔垃圾必须要分门回收所赐,她必须得打开看里面到底什么,不能瞎扔。
姜蝶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打开看时还是指尖发抖。
袋子里面所谓的礼物非常朴素,是一件毛衣。
之所以说它朴素,是因为它没有任何logo,不是什么奢侈大牌,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小众品牌。是一件完完全全,亲手织的毛衣。
颜色是她喜欢的蓝色,毛衣纹理工整,没有一丝出错,可以看出织的人一定是有强迫症。比打惯了毛线活的姜雪梅织给她的都要精细。
袋子里还有一张小卡片,这回不再是机打的,而是蒋阎熟悉的字迹。
“巴黎快入冬了,要注意身体,不要感冒。”
相比当初的to the butterfly and only,这一次的内容可以说是相当普通的一句话,一点都不漂亮也不令人心动。
但姜蝶却蹲在垃圾桶边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