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看去,东陵伯脸色略有些不自在,转头示意立在后面的慕沛:“你去!”
慕沛指着自己鼻子:“我?不是有长兄——”
“让你去你就去!”东陵伯瞪眼。
四周更寂静。
颜侧夫人先是一怔,紧跟着激动的捏着巾帛。
她就说伯爷和世子有了争执,今日里若是背着嫡长姐出嫁的是慕沛,那世子之位说不定是谁的——
邓老夫人没有在前堂,眼下也只有听从父亲所言。
慕沛上前:“长兄,长姐,我——”
慕子悦脸上的笑容敛去,淡淡的睇着慕沛,道:“你再往前一步!”
慕沛抬起的脚不敢落。
……他不敢!
慕沛停下,慕子悦看也不看东陵伯,再次弯腰背对慕姝。
“子悦背长姐出嫁,以子悦为靠,为长姐撑腰!!”
慕子悦高声呼喝,震动东陵伯府内外。
在外堂等候新娘出门的新郎董昭看向屋内。
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礼部官员看了看东陵伯,又看向慕子悦。
怎么办?
“大人,请依礼而行!”慕子悦看过去,目光清冷若寒冰。
礼部官员打了个激灵,顾不上再去看东陵伯,赶忙的喊:“礼——”
礼部官员高呼,后面的曲乐也赶紧的奏起来,盖着盖头的慕姝略微迟疑便靠到慕子悦的背上,由慕子悦背起。
慕子悦的后背纤瘦,却是一步步的安稳。
盖头下慕姝只看到慕子悦的后脖颈,慕姝低声无奈:“你又惹到父亲了?”
慕子悦脚下不停,口中漫不经心:“他小气。”
还说没惹到。
慕姝轻叹:“你才说让我放心。”
慕子悦笑了笑:“姐姐放心,若是父亲当真生气,刚才就自己过来拦了。”
“真的?”慕姝不信。
“当然真的,我早就说父亲小气了!”慕子悦道。
慕姝也只能信了。
她久在内宅,自是不如子悦更明了父亲。
日后她不在府中,唯有子悦是家中依靠。
只是先前不觉得,现在靠在子悦背上,更感觉到子悦身子瘦弱。
“子悦,不要太累,身体为重。”慕姝道。
“我已经很壮了。”慕子悦笑道。
慕姝好笑,正待说些什么,轿门已开,慕姝也只能从慕子悦的背上下来,进到轿子里,轿子外面慕子悦和董昭一来一往。
“就看你和姝儿说个没完。”董昭。
“长姐怕你对她不好。”慕子悦。
“绝无可能。”董昭。
“我会盯着的。”慕子悦。
“翘足而待。”董昭。
“……”
慕姝在轿子里,鲜红的面颊比大红的嫁衣还要鲜艳。
迎亲的队伍再起,半个京都的百姓蜂拥而至,热闹的鞭炮声从东陵伯府到西川侯府。
前来道贺的大都是武勋之家,更还有众多年轻的将军校尉,在场也有文官御史台的官员,明着笑容满面心底难免会生出“结党”云云,但都不会流露半分,因赐婚圣旨,二皇子三皇子殿下亦是在此替皇上主婚,更是对两位武勋之器重。
东陵伯西川侯坐在长辈之位,喜笑颜开的看着那两道身影从远处缓缓而来。
敬天地,敬父母,敬皇帝隆恩。
随后就是盛大的酒宴喧闹不醉不归。
历来新婚之夜就是新娘久坐等待,新郎喝的烂醉如泥。
在场的都是军中干将,经历过犬戎大战,又是有几个人没有举着烈酒一饮而尽?
浓郁的酒香环绕,就好像这里是用美酒倒灌而成的酒潭,董昭自诩兄弟两个海量也心生嘀咕,董昭董冒不约看向慕子悦,慕子悦示意:等我大婚的时候,你们也要助我。
兄弟二人点头,慕子悦一摆手,身后慕三军慕三石李勋焕大牛等人如同小山站出来。
转眼间势均力敌。
年轻的将军校尉们欢呼震动,那厢的老人家们隔着窗子看着外面院子里的热闹,嘴角含笑好像也回到了当初的年纪,当初他们也是这样的恣意,却不想岁月转眼就已经白发鬓斑。
东陵伯看着里面大碗吃酒大口吃肉的慕子悦,眼中闪烁不缀。
若是之前他会说——不错,是慕家的种儿。
现在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宫中皇帝的话还在耳边——“你家里这个出息的一骑绝尘,不像是朕,几个都出色,这才是乱之源。”
子承父业是应当,可父业只有一个!
一骑绝尘没得挑,争相斗艳就谁也不服谁!
可他这一骑绝尘不是儿子啊!
瞒了他十六年,长在身边竟是丝毫不知。
这十几年,他是眼瞎!?
也或许是皇帝所说——“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曾把那小家伙放在心上?不然以你之精明怎么连雌雄都分辨不清?此家宅之乱,你是首罪!”
是啊!
若论罪,他首当其冲!
若是他多留意一点,又怎么会轮到皇帝都赞誉有加,他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为的小子是个姑娘?偏还聪明的很,他刚知道,人家就猜到了,直接上门来了个下马威,弄得他这个当老子的想要发火都没得发!
一个姑娘,如此出众,他都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撞墙!
“子悦虽有些执拗,却还是朝中新贵,今日大喜,伯爷可是让自家孩儿没脸了!”
幽若淡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东陵伯回头,看到来人拱手道:“殿下!”
来人正是二皇子,二皇子示意无须多礼,状似随意的坐到一旁。
“说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有什么见仁见智说出来便好,哪里又有怨啊恼的。父皇常夸子悦,也常说当年和东陵伯的趣事,私以为父皇是最不愿伯爷与子悦心生龃龉的。”二皇子态度诚恳,说的更是中听。
东陵伯老脸微红,只能说着“不敢”“不会让皇上忧心”之类。
二皇子亦是道:“其实哪里用幽多言,只是伯爷身在其中,犹如迷雾而已。”
轻飘几句话确是让东陵伯醍醐灌顶。
管是儿子是姑娘,是好是坏,终归是自家的孩儿。
只是自家的这个孩儿已经摆明了跟着那位三,这位二又凑过来干啥?
东陵伯心思一转,长长叹息:“殿下说的是,那小子现在可是贵气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