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受,所以她体谅冷其琛,当初他救她回万魂谷时,曾同她做过交易――他救她一命,她帮他担起魏家的担子。
他生母虽是魏家人,可他更是先太子遗孤,夹在魏家和皇室之间,他终究没办法做到她这般坦然果断,所以她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条件。
她可以洗刷魏家的委屈,那他呢,先太子当年所遭遇的一切,难道他就当真不想讨个说法吗?
魏衾看着沉默不言的冷其琛,喟叹一气,心下有些无奈。
高台上,安离昇微阖着狸目缓缓走下来,双眸深深凝视冷其琛,淡声道:“我祖父当年教导先太子时,曾对他写下的一首诗赞叹不绝。”
冷其琛目色一怔,抬眸看他。
安离昇幽幽叹息,漫声道:“鲜衣怒马戟云横,骄兵四渡浪奔惊。转盼东水风云卷,一朝功成天下平。”
冷其琛凝神听完,薄唇狠狠一颤,桃目渐渐湿润了。
安离昇垂目摇头,叹道:“先太子志在天下,从不屑于党派之争,他至死都没有想过,他的父皇、他的兄弟会对他痛下杀手。
如若当年登基之人是他,如今又岂会有南齐、西楚之流合力进犯东陵,东陵国力又岂会日渐衰退!
祖父当年对先太子的志气称赞不绝,可他怕是想不到,先太子的遗孤竟是此等自私冷漠之徒。
你不想背负那些枷锁,可何曾想过,加注在先太子和太子妃身上的枷锁又有多重!”
冷其琛定定望着他,双肩狠狠一震,他闭上眼,有些不敢去看安离昇沉静的眉眼。
过了许久,他口中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哑声道:“老皇帝在哪儿?”
安离昇温笑,“不急,今早经历这样的事,他怕是还没有缓过神,晚上再带你去见他。”
冷其琛闻言,淡淡点了下头,静站在原地未再说话。
魏衾见他总算是想通了,心头一松,转瞬想起什么,又不禁看向安离昇。
“难道你真打算就这么放过东陵沉和西楚婧?”
暂不提以前那些恩怨,单冲他们去挖离爷爷的头骨,扰他老人家在地下安宁,也足够安离昇杀他们一百上千次了,她才不信,他会如此坦然的放过他们。
安离昇回眸看向她的脸,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唇边溢笑。
“我只说过不会在宫中动手,并没有承诺不会在别的地方,但这逃生机会,还是给他们了,出了宫门是往左走还是该往右走,全看他们怎么选了。生门和死路,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魏衾淡淡听着,心底不禁暗笑这人着实腹黑,从皇宫到驿站,最近的路自然是该往右行,东陵沉和西楚婧理所当然地会走那一条,如今,只怕那条路上已经是危机四伏了。
果如魏衾所料,东陵沉和西楚婧坐上马车之后,车夫调转马头往右转,未过一会儿便到了城东大街上。
车厢内,东陵沉回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事,心情不大好,一路上都未说话,西楚婧亦不开口,不同于来时欢愉的气氛,此刻的车厢内一片静谧。
这会儿已经临近正午时分,城东大街上虽然亦有人声,但远不如早上那般沸腾。
东陵沉靠坐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静默之间,两耳蓦然一动,随后迅速睁开眼,一手紧紧抓住西楚婧的手腕,眨眼之间便带着她跳下马车。
“发生什么事了?”
西楚婧尚没有反应过来,目露不解地看向东陵沉,瞧见他紧绷的下颌,心神不禁一凛。
未等到东陵沉开口,只见空中忽然从四面八方射来无数支冷箭,似长了眼睛一般,齐齐射向两人方才所乘坐的马车,车夫立时被万箭穿心。
西楚婧看得满目惊骇,转瞬又升起一股浓烈的怒意,“何人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如此光明正大的行刺我们?!”
东陵沉凤目微眯,“除了安离昇,还能有谁。”
“可他不是答应过会给我们一次逃生的机会吗!”西楚婧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东陵沉笑意讥讽,“我们能安然无恙地走出东陵皇宫,已经将他给的机会用尽了,婧儿,你难道还真相信他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吗?”
他早该料到的,安离昇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就连楚赢都未能完好无损地走出皇宫,更何况是他们。
冷箭密密麻麻地射过来,如同箭雨一般倾泻不止,街上行人仓惶逃窜,东陵沉看了眼被射得惨不忍睹的马车,紧紧拉着西楚婧跑到一个小货摊后面。
他们今日本以为会将安离昇置于死地,所以进宫之时并未带多少护卫,更何况这几个护卫的武功也不高,乱箭之下根本就难以抵抗,顷刻之间便像那车夫一样被射死了。
情势正焦灼之间,一道黑影急忙飞赶而至,拔剑帮东陵沉挡掉了一部分箭支。
“莫羽!”
西楚婧看到来人,面上不禁一喜。
东陵沉也稍松一气,拉着西楚婧起身,四下环视一眼,这才发现城东大街的街角处埋伏着十几名杀手,个个手握弓箭,眼中一派肃杀之气。而他们射箭的手法极为稳准,显然是经过长久训练的死士。
莫羽手中长剑挥舞不停,两眼密切注视着四面八方的动静,可饶是他武功再高,又怎能敌得过这些不长眼的冷箭。一个晃神的功夫,左肩便被狠狠射中一箭,即便如此,他依旧咬牙坚持着。
东陵沉见状,同西楚婧也加入混战之中。
箭雨射了片刻之后,那些杀手见这三人鲜少有损伤,便弃了弓箭,提起长剑齐齐向他们攻过来。
莫羽见状,朝东陵沉急声道:“此处有属下守着,殿下快带公主走!”
东陵沉敛眉看他一眼,目中闪过一抹深意,旋即抱起西楚婧飞身离开。
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些刺客的攻势,那些人见他们要逃,兵分两路,一路去对付莫羽,一路赶来追杀他们,速度奇快,顷刻之间便将他们围住。
东陵沉额上渐渐溢出冷汗,脸上神色紧绷。
西楚婧看着这些神色肃穆的杀手,心底骤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