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身份见不得光,长途跋涉肯定不行,所以若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便能知道他想要做的事的方向所在。”
李竹点了点头,说道:“魏兄言之有理,那么依魏兄所见,这小子会把人藏在哪里呢?”
魏存低下了头,想了许久后才说道:“这是刚才老魏也一直在考虑之事,但仍是不得要领。不过以其这一次的表现来看,估计是在曲里的可能性大一些。”
李竹缓缓笑了起来,胡子高高翘着,不过笑容很难看也很僵硬,就像是有人在用力扯着他的脸。
“原来我与魏兄又一次不谋而合!”
不待魏存回答,李竹自顾自的接着说了起来。
“如今已经知道,这小子从被关在衙门中时便已在谋划今天,换句话说,今天的局面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接下来我肯定会把他和五百人打成逃犯然后通缉,这一点他知道。
我还会竭尽可能去找他,这等条件下,只要能找到他再趁乱弄死他、许清菡一点借口都找不到,这一点他还知道。
所以他不可能不对此有所准备。
他在兵变成功后,为我布下了这个局,让我始终在黄兴身上兜圈子,为得是什么?
很明显,他是在争取时间,他要逃离,让我发现不了他。
可逃离……他能往哪里逃呢?
如此算起来,咱们前些日子为了找黄兴费得那些心力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至少让我知道他并未藏在那些杳无人烟之处。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那些人烟稠密之处,但是他已经明知道会被通缉,还敢藏在人烟稠密之处?
此其一。”
李竹竖起了一根手指头,紧接着又竖起第二根,说道:“其二,咱们的人打听了很多地方,都没有人发现过这帮人的踪影,所以其要么就地藏在附近,要么已经远离。刚才说他有可能不敢藏在人多的地方,那如果为真,剩下的便只有远离文州这一种可能。
其三,早前咱们曾判断过,这小子被坐实逃犯身份后,从常理讲只有两个地方可以躲,一是曲里,二是吐蕃,且那是建立在其只有一个人的基础上,如今他带着五百个人,更是会如此。”
顿了顿后,李竹嘿嘿笑了起来。
“那孙氏三兄弟倒也让我想明白一些事,便是那孙家村。据说那里是去吐蕃的必经之处,可现在天寒地冻,吐蕃更是冷,往吐蕃跋涉不现实,所以我估摸着其有可能藏在孙家村或是附近的大山里。”
见李竹提及孙家村,魏存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甚至还用舌头舔了舔有些青的嘴唇。
“老魏猜竹兄的意思是……既然那孙家村与这小子的关系如此密切,既然其连命都愿意卖给姓陈的,那何不以孙家村众人为突破口,把其的动向逼出来?”
“没错,魏兄果然是深得我心!”李竹哈哈大笑,一边抚着胡子一边笑,笑声疯狂而又得意。
“那小子诡计多端,我也吃不准究竟藏在哪里,不过终究是曲里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只能将突破的方向放在曲里,毕竟咱们的人手和精力都有限。若是一着不慎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局面,导致最终被其得逞或是逃出升天。
可如果是藏在那边的大山里便着实不好找,如早前的黄兴,若不是自己蠢、吃了那小子放过来的饵,哪可能会被一网打尽?更何况如今这小子得附近村民倾力之助,想通过常规手段把其找出来更是难比登天。
不过只要藏在那片山里,孙家村人必知,所以我把突破口放在孙家村身上,便可以知道其究竟有没有藏在大山里。
若答案为是,那么一切好办。孙家村那些贱民,真能扛得住不把他的所在之处供出来?
就算不供出来,我仍有很多办法逼其就范。
再不济,我困也能困死他!
若答案为否,那么至少我知道了他不在曲里,随后便可掉转枪头重新谋划。”
在说到此处时,魏存的眉头稍稍皱了皱,随后迟疑道:“虽说他在曲里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若细想来,从文州到曲里还有老远一段距离,他真能带着五百人一路奔到曲里、还能不被人看到?”
李竹摇了摇头,说道:“老魏你忘了、这是他早就谋划的局面了么?从他进入厢军营后,所有一切都是匪夷所思的,否则咱们怎会到现在才意识过来?
与那些事相比,区区将五百人带走算什么难事?”
“竹兄的意思是,他对今天既早有准备,那么对如何将人运到曲里也是早就准备好?”
“没错。”
魏存想了想,点了点头后又道:“竹兄的计策确实是妙的,咱们的确不能一直被其牵着鼻子走,必须将主动权拿过来。
刚才竹兄说到以孙家村人为突破口,想来其中也包含着以孙氏族人的命来逼其出面的心思。可若有绑架的想法,又何须舍近求远,城里不是现成的刘小满和孙小妹么?”
“不妥。”魏存的想法被李竹想都未想便回绝了。
“我确实想过要绑这两个人,但绑起来又怎么样呢?姓陈的很清楚,只要他敢露面就是一个死字,所以不管绑架谁也逼不出他。
而且在文州城中做这些事,其中还会牵涉到许恪,一旦闹大……许恪离任在及,在城里做这些事不是逼得他下不了台、与我正面对上么?
所以这是一着臭棋,只能伤无关紧要的敌两名、却自损无数的臭棋。
至于你说我有绑架孙氏族人的心思,这确实是有的,不过这与绑架那刘小满和孙小妹不同,并不是为了逼姓陈的出面,因为我知道逼不出他。
一个人明知露面必死,怎么可能还会露面呢?所以我是做给其他村民看的,让他们看看他们保下的陈辰是个什么样的人。
连他们的死活都不顾,还愿意保这么一个外姓人?怕不是到最后都是竹筒倒豆子。
而且姓陈的手下还有为其卖命的孙氏子弟,然而为了姓陈的,他们的父母族人被绑了,生命受到威胁,但姓陈的却无动于衷,他们会怎么想?
让其内乱并不是没可能的事!
而且让其内乱并不是我的抓手,我并未将希望着落在此处,而是着落在后续的手段上。”
魏存再次想了想,又说道:“然而曲里李浩与姓陈的乃是穿同一条裤子,咱们到了曲里境内做那等事,与其对上怕是落不得好,毕竟李浩乃是地头蛇。”
李竹挥了挥手,不以为然道:“不妨事,老魏你忘了陈辰的身份了?”
魏存陡然张开了嘴巴,片刻后面露惊喜。
“竹兄的意思是……不怕李浩不出手,就怕他不出手?”
“正是。”李竹咬着牙一拍桌子,面露阴狠。
“包括姓陈的在内,五百人已经全部被打成逃犯,触犯律法的逃犯。
李浩与姓陈的不是曾经联手把谋反叛国的罪名安在那雷家身上的么?
若李浩敢出手与我对抗,那我便把同样的罪名安在他的身上,给他来一出现世报还得快。
李浩抢了本属于我的知州之位,本就准备好明年拿他开刀,他若现在一头撞上来正合我意,所以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顿了顿后,李竹继续道:“不过李浩应该不会出手,因为那家伙滑得很,没有好处的事根本不会干,有好处但有风险的事也会掂量再掂量。
所以就算跟姓陈的同穿一条裤子又如何?难不成还能为了姓陈的搭上自己的身家前程不成?
所以我估计着李浩会按兵不动,等着看我的动静,只要我能把姓陈的藏在那座山里的证据拿出来,怕是李浩会比我更急着除掉姓陈的,否则他们勾结的证据不就落到我手里了么?”
话音刚落,魏存便目光闪动哈哈大笑,然后对着李竹一揖及地。
“竹兄运筹惟握,老魏只能叹服。”
李竹亦是哈哈大笑,抬手虚扶。
魏存直起身子,仍旧拱着手。
“那么,此时是先通缉那姓陈的以及五百杂役兵?”
李竹站了起来,看着窗外已渐晦暗的天色,负着手道:“自然,此时天色已晚,我先去与许恪知会一声,今夜务须把姓陈的逃犯身份做实,再把通缉的手续办下来,明天一早便是正式发动的时刻。”
“至于老魏你……”李竹转身看着魏存说道:“有两件事要麻烦魏兄,一是你去安排一下,那小子虽说在曲里的概率最大,但藏在附近人烟稠密之处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确实如此,那么显然是冲着我来的,所以得要事先安排好,在最终确认他的藏身之处前,让所有人都打足精神,免得被他钻了空子。
二是替我跑一趟,去找冷锋,要他明天一早持州衙令去曲里县衙,要李浩协助调查。”
魏存点了点头,说道:“为竹兄效命乃魏存份内之事,何来麻烦之说?
竹兄吩咐的这两件事,前一件交给我就行,竹兄但请放心。至于第二件,那冷锋可不是竹兄的人,这等事交给他,是不是……?”
“无碍。”李竹一边向门外走着,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他是捕头,这事儿于情于理都应该他出面。
他虽不是我的人,但也不是许恪的人,谁的人都不是,这个人聪明的很,所以他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他所负责的只是在官面上与李浩打交道,又不涉及真正重要之事,所以无关紧要。”
……
……
夜深了,到了这个时候,月儿已渐渐圆了起来,看起来也明亮了许多。
经过陈辰这么些天的调教,如今那五百杂役兵与前些日子相比,总算不再总是一副松松垮垮的模样,看起来有了些刚强果决之意。
每晚的训练一直在进行着,从立正稍息看齐再到齐步走,翻来覆去的练,虽然单调枯燥,但效果也显而易见,起码纪律性好了许多。
这其中陈辰耗了无尽心血,比如很普通的摆手一项,很多人的左右手都不协调,杂乱无章到让人哭笑不得,不得不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纠正。
甚至于好些人在压力之下,连左右都变得糊涂,且是按起葫芦起了瓢,纠正了这个就会把之前掌握的再忘了。
有时候陈辰还在想,是不是得要为这些人恶补一番文化知识?要知道大字一识几个的大老粗的领悟力确实低到令人发指。
好在总是在一天天好起来的,进展虽然慢,但变化仍是看得见。
杜楚那边的物资也陆续都到位了,除了必须的粮食肉食之外,服装和靴子也已运了过来。
同款同色的服装靴子,即便是在夜间看起来也很震撼。
尤其是在齐步走时,那硬靴底踏在冻土上的整齐踏踏声很让人心潮澎湃,能让陈辰依稀回忆起后世大阅兵时,电视喇叭中传来的军威。
这正是他想要的。
不要作战,因为暂时没有用处。
只要军威,能让人目眩神迷热血沸腾的军威。
他一直坚信,每一个男人的心底最深处都藏着一场铁血沙场梦。
与那整齐的踏踏声相对应的,是他对全营兵士的掌控力在逐渐加强。
操练与加深控制相辅相成,在潜移默化中完成一切。
陈辰觉得,只要再给他一段时间,那时就算他不再对这些人采取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的高压政策,也不会有人生出要背叛他的心思。
今晚仍是例行的操练。
入夜后,用完晚饭,所有人便被集中到了那平出来的几亩地上,跟着各自都头的口号或站或走。
陈辰则是始终握着鞭子、板着脸冷眼注视着一切。
曾言及的军制还未改,不过快了,再过一两天,名单就将能出炉,到时便可把这事确定下来。
班排连营团……
我的军队我做主!
他就这么有一着没一着的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然后见到宋晶晶拎着裙摆、在月色下急匆匆的向着他跑来。
他迎了上去。
宋晶晶面露慌乱,喘了几口气后,急促说道:“许知州的……的儿子来了。”
许知州的儿子……许仲?
陈辰扬起了眉。
许仲怎么知道他带着人藏在这里?
而且他怎么会来?
对于许清菡的这个亲侄儿,他与其打得交道并不多,所以了解很少,也就平时听许清菡偶尔提到过。
如果许清菡还在,他自是不担心许仲会玩什么幺蛾子,可现在许清菡已经远离,许仲会怎么做……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