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们这样的程度,隐隐已有了些返璞归真的味道。
真正斗到激烈处,反倒不再是招式飞满天了。
就像凡间的武者决斗一样,二人都用上了最质朴最简单的剑术——沈映泉本是个剑修,武红牧更不用说,从前便是个剑痴。两个人都有许多年不曾使用这些刻入本能的招式了,今日难得棋逢敌手,便默契地不再使用那些需要调动真气的术法,只以剑式相搏。
但终究和武夫有了本质的区别。一招一式间,都引动了天地风云。单看他二人的战斗,倒不觉得有何稀奇,但偶尔露出一丝剑风,下方的海床便会遭了大殃。那横七竖八、深不见底的沟壑,足以证明这场战斗有多么恐怖。
若是再细心些的人,会发现在这二人短兵相接之处,真气已然狂暴紊乱至极,呈现出肉眼可见的形状的颜色,仿佛无数的风刃席卷交织——若是旁人误入其中,可想而知,定是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够了!武红牧!”一次近身压剑时,沈映泉切齿道,“停止这场无畏的战斗,这没有任何意义!”
武红牧剑身重重一压,旋即借力后弹,轻佻地笑道:“沈映泉,看来你是真的不懂女人。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要的,正是战斗本身?”
巨剑高过头顶,凌厉下劈。
“咦?”
二人齐齐发现不对劲。
方才战得激烈,不曾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这附近的真气已变得稀薄了许多,隐隐有些跟不上仙尊之体的调派了。
这一击,荡出的剑气竟然只在下方海床上劈出一道十里长的小海沟。
“武红牧!”沈映泉冷喝,“既然近处真气已然耗尽,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你我来日再战!”
“说什么蠢话!”武红牧哈哈大笑,“仙有仙的打法,凡有凡的打法——看招!”
二人实力相当,沈映泉不得不硬着头皮应战。
不多时,情况更加严峻。
二人的战场越来越低,最后竟落到了海床上。
这时,他们终于真正意识到不对劲了。
并不是他们的战斗耗空了这附近的真气,而是真气被夺走了,在极远极远的天边,一个直入云端的巨大气旋已经生成,五彩光芒在这个顶天立地的气旋上游走。远远近近的真气正向着那里涌去,被死死禁锢在气旋之中。
“那是什么?!”
二人停止了斗武。
借着涌向那一处的真气,二人展开光翅向事发的地点急急赶去。
这样的天地异象,往往意味着天大的机缘。
“是黑水迷城。”武红牧突然停住脚步,抱起胳膊,大乐。
沈映泉浓眉紧蹙:“黑水迷城?!师妹?!”
“我想了一想,”武红牧突然轻轻眯缝起眼睛,“虎彪是我的朋友,你曾经也是我的朋友。我倒不如杀你一两个姬妾狗腿来替他报仇,你我之间的帐可以留下来慢慢地算。冥君无道此刻定在黑水迷城,你是去黑水迷城与他抢媳妇呢,还是阻止我到五花界杀你的人呢……你自行选择吧!哈哈哈哈……”
她当机立断,化作一道流光掠向远方的传送阵。
沈映泉迟疑半晌,终于一跺脚,冲向黑水迷城。
以他对武红牧的了解,至多杀了重伤兰不远的许云柔,以及背叛了她和虎彪的那只老王八。心中略略权衡之后,沈映泉觉得杀死无道、掳走兰不远更为重要。
她若真不从……他有的是办法!关起来,种情种,不愁她不听话!
想到梦中看到的一切,沈映泉的心头一阵阵热辣。
只有得到了那股力量,才能真正把这个世界踩在脚下!仙庭也作威作福万余年了,风水轮流转,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也该换人来坐了!
至于这样做的意义……追逐力量追逐权势,本身便已是最大的意义!
“师妹,但愿你识相些,不要令我失望才好。”想到她此刻也许正与无道在一起,沈映泉长眸微眯,杀气暴涨。
“我本真心待你,希望,你不要真将我的耐心耗尽。”
沈映泉赶至黑水迷城上方时,那个顶天立地的五彩真气气旋极突兀地散了。反冲的真气浪潮将他掀得上下翻飞,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
感受到这般恐怖的“天地之力”,沈映泉的决心更加坚定了——纵然修为通天到达了仙尊之境,但距离真正的神,差距还是有千里万里!只要得到了兰不远的真心……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那是吸收五行源力到达巅峰时出现的清醒梦,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千真万确。
沈映泉收敛气息,迅速接近黑水迷城。
奇怪的是,方才阻拦他的冰霜领域竟然没有出现,他顺顺利利就进入了城中。
他微微一怔,举目打量四周。黑水迷城中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街道冷清空旷,处处有狂风过境的痕迹。正迟疑时,一道白衣身影从街道尽头缓缓走来。
“龙帝。”凤倾绝温和地拱了拱手,“圣人知道你要来,特令我来引路。”
沈映泉不动声色地释放神念探查四周——这实在太像一个陷阱了。
虽然心中生疑,但他不愿意在兰不远面前露出半点怯意,拂一拂宽袖,便跟在凤倾绝身后向城中走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凤倾绝气息并不算稳,有些像那种强行用秘术或者药物催升的修为,根基不牢靠,沈映泉打量一番,觉得自己胜算极大,心中忍不住嗤笑——武红牧这个人,当真是习武成痴,脑子不大够用了,居然放心把兰不远交给凤倾绝!
小院。花圃。
神念探到那间小小的木屋时,仿佛被万根钢针重重一扎!
沈映泉颅中一阵剧痛,心知此地有陷阱,便停在院门口不再前行。
凤倾绝温和地轻笑一声,道:“龙帝果然知礼。我这便通报圣人。”
沈映泉冷哼不语。
只见凤倾绝穿过花圃,走到木屋门前,躬身低低地说了什么,片刻,恭敬地立在一旁,一位宽袍广袖,黑衣上缀着暗金纹理的男人慢慢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张冷漠绝美的脸,唇角挂着一抹熟悉的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