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一句,无道面色稍霁,走到床榻边上不甘不愿地坐下:“此话何解。”
兰不远从身后环住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细声细气地说道:“好人,往往爱用许多条条框框圈住自己,行事颇多顾忌,只喜欢与人正面硬拼。君子可欺之以方,好人最容易被人利用,叫人看得憋屈,偏生还劝说不得。”
无道眉尾微挑,不动声色地轻嗤一声。
“而坏人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思活,点子多。郎君认为,沈映泉他会就此罢休吗?”
“自然不会。”
“那就是了。”兰不远在他耳畔低低地笑,“我们是不是该动身前往主界了?”
……
宫殿群一派狼藉。
武红牧的剑架在许云柔纤细的脖颈上。
闭月君歪着脑袋袖手旁观,赵惟儿干脆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你我无冤无仇,何苦赶尽杀绝?”许云柔双目赤红,脸上犹有泪痕,她哀哀地说道,“是,我承认,我方才的确想要教训那个兰不远,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就被帝君狠狠责罚了!我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姬妾罢了,何必非要我的性命?况且,等到帝君回来,兴许也不会饶了我——那样的话,她兰不远岂不是更加畅快吗?”
武红牧歪了下头,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以为我是因为这种原因要你的命?”
“难道不是吗?”许云柔瞪大一双美丽的眼睛,抽抽噎噎地说:“我与帝君本就有着婚约,按道理说我该是他的正牌妻子,可如今,不过是众多姬妾中的一个罢了,又不得宠。我想要赶走兰不远,既是因为我嫉妒,也是为了她好啊——帝君待我尚且如此,对她,热情又能持续几时?与其到这里来和姐妹们争抢,还不如另觅佳偶,姐姐你说是不是?”
“呸!”武红牧笑骂,“谁是你姐姐,少埋汰人!”
许云柔藏在袖中的手心里暗暗凝出一片漆黑的毒汁,故意分散武红牧的注意力,准备伺机而动。
她柔弱地说道:“是我失言了。以你这绝世的姿容,定是要配世间一等一的好儿郎。兰不远也一样,帝君虽好,但却不是真正的良配。云柔衷心祝愿二位都能觅得如意郎君!”
武红牧摸了摸下巴:“我知道你想拖时间。你知道为什么我遂了你的意吗?”
许云柔微惊。
武红牧道:“想等沈映泉回来救你吧?正好,我也想要在他面前斩下你的脑袋。至于我为什么要杀你,为什么要这样杀你……许云柔,当初沈映泉顾念旧情,并不想杀死我和虎彪,可是你,生怕沈映泉看上我,在中间使了多少诡计,最终害得虎彪被一剑断头,害我坠入深海。”
许云柔大惊失色:“不……不是我,出卖你们的是那只老乌龟!”
“它出卖我们,为的是先一步破坏我们的计划,让我们与沈映泉不至于走到不死不休的那一步……”武红牧沉沉一叹,“好了,安静等着吧。手上那点东西我劝你收了,否则沈映泉回来看到断手断脚的你,恐怕要心疼。”
一旁的闭月君掩住嘴,发出吃吃的笑声。
气压蓦然一降。
白衣金冠的龙帝满面寒霜,大步踏入一片狼藉的金殿中。
“哦,回来了。”武红牧扭头去望,顺手将剑划过一圈,拎在身侧——剑锋太利,竟未沾到半点血。
在她身后,许云柔惊奇地发现世界歪了,然后倒了个个儿。
然后许云柔看见一具熟悉的无头身体慢慢倒向另一边。
‘她居然真敢当着帝君的面把我斩首了……’
这是许云柔的最后一个念头。
元神没有离体出窍的机会,因为武红牧的剑上隐约游走着赤焰,切入她的脖颈时,已摧毁了所有。
一只手软软地摔到地上,掌心的黑色毒汁流了满地。
武红牧挑衅地望着沈映泉。
“居然好手好脚地回来了,看来那位今日心情还不错。”
沈映泉惨笑着,目光在许云柔的头颅上停留了一瞬,脱力地说道:“还要打么。”
“废话!”
武红牧一掠而起,赤焰划过一道极美的弧。
……
穿过传送阵后,兰不远震惊地望着眼前的景色,久久不能回神。
她曾魂游玉蟾宫,以为主界就是一片仙气飘飘的地界。
却不料,她竟看见了星辰和大海。
离开传送阵,便闻到了海风的味道。
放眼一望,左手边是一望无际的白沙沙滩,海水极清、极浅,直到视野尽头,竟然都是尺把深的海水,因为海底铺满了白沙,这片海看起来竟是透明的白色。
太阳正当空,但天上全是星星。
右手边是一座城,城中的房屋是用白色珊瑚建造的,形状各异,但规划得很整齐。
“主界有九宫,每宫有东西南北四坊,便是所谓的九宫三十六坊。这里是第九宫,南坊。”无道轻扬下颌,示意她看天,“那是星阵,玉蟾宫便在那里。想要进入玉蟾宫,需被传召,然后由九宫宫主开启星阵送人上去,入阵之前,玉蟾宫还会仔细核实这个人的身份。”
“听起来好像很麻烦,我想元极他应该不想看到活生生的我吧?”兰不远愁眉苦脸,“可以强行闯进去吗?”
“自然可以,不消半个时辰我便可破了星阵,不过……”无道故作沉吟。
兰不远狗腿地接道:“于你有损?那算了,我可不愿你受到半点损伤,那就得不偿失了。咱们从长计议。”
无道对她的识相很满意,揽住她的肩膀,径直走过几个看守传送阵的真君身边,沉声向她解释:“你可还记得那些贱籍的人?他们被种下戒痕,取走一部分元魂。这些元魂便是投入这星阵,以维系它的运转。若是以强力破除星阵,那么这仙界大大小小各界中的所有贱籍的人,都会死。”
他耸耸肩:“当然我是不介意的。死了,正好给幽冥做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