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马上开始了,一会儿校领导也会来看的, 妈你去接一下宋祁文呗,他应该正在他们班的摊位帮忙, 让他过来给我捧捧场,可别迟到了。”
母亲笑着答应了, 转身出了大礼堂。宋思思带着父亲来到了观众席,挑了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落座。
“你去忙吧。”父亲招了招手,“一会儿你弟他们过来了我去接,你好好表演,我和你妈今天把公司事儿都推了就是专门来看你的。”
宋思思没有说话,眉梢眼角的笑意渐渐消散,她把目光移向正在布置的舞台, 在父亲身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cosplay吗?”
父亲愣了一下, 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左右也就是衣服好看,造型新奇这种理由吧, 小女生不都喜欢这些吗?
宋思思笑了一声,半边脸沉在阴影里,“我玩cosplay,是因为我喜欢表演。”
“我弟学的那种表演。”
但是她高一高二那两年,家里生意正困难,宋思思自觉高昂的培训费会压垮整个家庭,于是关于爱好,关于未来规划,她向来闭口不谈。
“我成绩很好,我说服自己去选择别的路,cosplay成了一个代替品,尽管它和表演有很多地方不同,但我可以在扮演别人的过程中,想象到那种感觉。”
“我承认有时候自己花钱有些超支,那些服装道具的价格摆在我面前时我是能意识到的,但每次都有一个声音跳出来问我,你放弃了表演,为家里省了那么多钱,花这一点怎么了?很过分吗?”
每一次付款之前,宋思思都会下意识计算比较一番,她很讨厌自己这种行为,但又完全控制不了。
她觉得自己在跟家人锱铢必较。
“一直到高二下半学期,家里生意才有起色,那个时候我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机会了,但宋祁文,他刚刚好。”
表演始终是宋思思心里的一根刺,就像骆瀛风喜欢画画求而不得一样,她也下意识排斥看到别人在这条路上过于耀眼的追求姿态,她知道这样很自私,但理智总是难以敌过焦虑和挫败感。
她只能让自己离这些东西远一点,不听,不看,不想,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这个选择。
“可我高二那年,宋祁文他学了表演,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我是他姐姐,我每天被迫听着自己最害怕触碰的消息,耳机声开到最大都没办法过滤。”
“我不想听,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卷子上,集中在电视剧上,可脑子总是下意识组合他说的每一个字,我真的很烦,很恶心,不知道是恶心他,还是恶心我自己。”
父亲震惊地看着宋思思,他以为通过之前的冥婚事件,他已经足够了解女儿的偏执和痛苦,而现在这番剖白,无疑是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宋思思一定是恨的,可她又不知道该怨谁,不是父母不愿意为她花钱,更不是宋祁文抢了她的资格,这一串逼疯她的事中,根本就没有人是错的。
“要怪只怪我比宋祁文早生了一年,在能够选择的时候赶上了家庭经济危机,我不应该怨你们任何一个,可是愤怒不平这种情绪,它也从来不会凭空消失啊。”
只能堵在心里慢慢化解,为阴暗的滋长添一把养料。
舞台上的灯忽然熄灭了,整座大礼堂陷入黑暗,广播里宣布表演马上开始,借着地板上的引路灯,宋思思看见不远处宋祁文拉着母亲落座了。
还有许多优等生,也都带着父母落座了。
学校领导依次进入,礼堂的大门彻底关闭。
“其实咱们家并不缺钱。”宋思思忽然转过头,看向神色略显慌张的父亲,“就算在上泽,我和我弟也都算是家境不错。”
“可为什么,你们总给我们一种我们两个要争抢资源的迫切感?好像谁不优秀,下一秒就会被淘汰出局。”
“究竟是我们太敏感,还是你们的行为处事,传递了错误的暗示?”
父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宋思思知道自己等不到一个答案,她站起身,离开了观众席。
“希望这场表演,你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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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礼堂内放置了信号屏蔽器,东西南北四扇大门也被上了锁。
“鉴于本场节目性质特殊,请观众在演出期间请勿离开。”
一开始,并没有人太注意这些小事。
学生们漠然地坐着,一些家长瞟向舞台的眼神带着敷衍,前排的老师和领导偶尔交谈两句,如果不是投资方要求校庆相关的新闻照片需有公司标志出镜,他们大概也不会来这里等待最后上台合影。
大部分人都把这个舞台剧当作了一个流程化的节目,他们甚至看不太懂演出的剧情,直到台上身穿校服的一男一女忽然动作一顿,伴随着一阵电流声,背景音中开始出现台词:
“退步了?”
“连前五十都保不住。”
“掉了一个名次也是失败。”
“你这成绩太丢人了。”
“前二十很难吗?别人都行为什么你可以?”
“你姐姐成绩那么好,再看看你。”
“你是废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