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梦始终想不太起,究竟是怎样的因,才有和徐鸿认识的果了。
当年高考没考好,可能也是因为没花心思在高考上,考了个广东的二本大学。
父母闹了很久的离婚,终于在她大一那年,领了离婚证。
怎么说呢,她也不是太难过。父母是读了大学出来的,对于那一辈人来说,很不容易。
他们是大学同学,彼此觉得挺合适,毕业后结了婚,也谈不上多幸福美满。婚后小摩擦不断。吵起来也死守着所谓的教养,并不摔盆砸锅,就嚷嚷嚷。她在房间里,塞着耳朵,全当没听见。
但得知这个消息时,她还是坐在寝室,默默地流眼泪。就好像这么多年信守的信仰,突然被人说是封建迷信。
“人生浮华一梦,只求初心便好。”
华梦以为,这是父母将对爱情的期待,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事实上,他们自打自脸时,下手得也毫不留情。
她成年了,父母没争赡养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来自两个账户的钱。她没有退回去,默默地攒了下来。
认识徐鸿时,他还没将生意做大,正是缺钱的时候。
如之前所说,华梦并不记得如何和徐鸿认识的。总之是偶然。
是徐鸿追的华梦。
一开始,他普通话还不标准,带点乡音,于是彼此惊讶地发现他们是老乡。缘分就此定下。
华梦不是热络的人,但出门在外,也要学会去融入别人的圈子,与人虚与委蛇。
对于徐鸿这种直来直去的人,她有些招架不住。
下雨天,徐鸿会来送伞;一些节日里,他会准备礼物和零食。有几次找她碰见她同学,会憨笑着将零食分给她们。
这个男人几乎占据了她的生活。
她犹豫了一段时间,室友劝她,说:“虽然他并不长十分好看,但总归是老实,而且没比你大多少,待你好,照顾你。这不就得了吗?”
读中学时,不少人追她。她自傲,没答应过。她扪心自问,那时候,对于感情,她是有恃无恐的。
经历了父母离婚的事,她性格变了许多。幸亏,她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以往的同学。
在她生日那天,华梦答应了徐鸿的表白。
顾景予站在一边,抽着烟,默然不动地瞅着他们。
他是被徐鸿拉来壮胆的,事到临头,他又不便来打扰他们。他就只是看着。
华梦听徐鸿说过,他之前谈了个小几岁的女友,后来她把他甩了,两人才来广东。
华梦点头,又有点好奇:“那他还没女朋友?”
徐鸿半慌半凶地说:“你别打他主意啊。我跟你说,他看着板儿正,其实焉坏焉坏的。”
她笑。那个时候,她心里已经有徐鸿的影子了。
徐鸿那天激动,他便吻了她。
这是她的初吻。
顾景予看见苗头时,就转身了。
徐鸿没什么技巧,就是咬,吮。华梦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华梦在广东待的前两年还不适应,冬天也会生冻疮。
她以前很注意皮肤的保湿,后来和他在一起,却随性了很多。反正他也是个活得大喇喇的人。
但她生冻疮,又痒,又痛,还难看。徐鸿就急的团团转,到处找人问治冻疮的好药。
那几天是那年最冷的几天,他献宝似的捧来药,脸被寒风吹得通红。
她揭开盖子,白色的药膏泛着淡淡的清香。
他说:“这药特好,你每天涂点儿,过两天就能好。”
然后他又骑着单车,叮铃铃地驶远。
那个时候,她就像最普通的大学生谈恋爱一样,坐在他单车后座上,吹着风,听他唱走了调的歌。
他用了所有闲暇时间来陪她。
华梦很庆幸没错过他。
日子过得再普通,也能品出甜味来。
后来徐鸿跟着顾景予,生意做大,他借了顾景予点钱,又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付了台奔驰的首付。
驾照考得太久,他练了几天,才敢驱车去接华梦。
华梦当时骇了一跳:“你去抢劫了吧?买台这么好的车干嘛?”
徐鸿挠头一笑:“没,按揭买的。我觉得你人好,也得配台好车。”
华梦说不出话来,就亲了他一下。
徐鸿也很满足,即便华梦不会说“我爱你”,即便她不会全心全意地将自己交给他,但她能主动吻他一下,他就很满足。
*
过年华梦要回老家,徐鸿开车回桐阳。
在服务站的时候,顾景予下车抽烟。徐鸿不抽,他说,读书时的男生抽烟要么是为了装帅,要么是叛逆,恰好,他够帅,也过了叛逆期,就没抽。顾景予是想他的前女友,才抽。
见华梦还在睡,徐鸿便没拔车钥匙,跟顾景予一起下车。
为了透气,开了一线车窗,他们讲话的声音和烟,顺风飘进来。
华梦只是困,但听得进外界的声音。
徐鸿问:“难得回去一趟,你要不要见她?”
顾景予兀自抽着烟,没作声。
徐鸿气急地拍他:“吱个声啊。如果你想见他,哥们难道还会拦着你?你不想见,咱们就避着点。”
顾景予声音低低的,华梦差点听不明白。
他说:“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徐鸿愣了一下,挺大声地说:“如果是我,我压根不舍得离开华梦。”他拉了把顾景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以前喜欢的女生挺多吧?不像你,从头到尾就只有安柔。但我那也就是喜欢。到现在,我真真正正爱的,也就华梦一个。我想跟她过一辈子,我就不会离开她。也就你,狠得下心。”
华梦头靠着车窗,眼泪快要滑下来。
顾景予最后说了一句,就用脚尖碾熄了烟蒂。
“你舍不得,难道我就舍得?你把华梦当掌中宝,我没用心爱安柔?”
徐鸿彻底不吱声了。
他嘴一直笨,能说出“我想跟她过一辈子”那番话,也就是背着她。当着她面,一个字儿也憋不住来的。
元宵节结束,回学校,华梦就开始准备毕业论文了。
她实习了一学期,成绩不好不坏,勉强够毕业,考研没戏。华梦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读研。
她想趁早毕了业,然后在桐阳买套房子,再嫁个人,一辈子就这样了。
徐鸿是意料之外的。
徐鸿常说,我才高中学历,却有个大学毕业的老婆,特长脸。
那个年代,二本的学历已经没什么人瞧得上了。华梦笑了笑,没说什么。
毕业那天,华梦坐在大礼堂吹了俩小时的冷气,一出来,热得晕头转向。
徐鸿殷勤地奔过来,递上冰水,拿着个小风扇对着她脸吹。
华梦看着他。
他脸晒得黑里透红,头发被汗濡湿,湿哒哒地贴着额头。手臂上、鼻尖上,全是汗。
前一晚,华梦跟他说,她今天毕业,想让他陪她。他二话不说,就这么赶来了。
看样子,站在烈日下,也等了很久。
徐鸿开车送她去自己的房子里,再接着去工作。
徐鸿和顾景予两个人住,两个大男人,也不太会收拾。华梦花了一下午,拖地、擦桌子,整个屋子变得光洁一新。
当晚顾景予没回来,徐鸿本来也该在工作室里住下,但想到家里有华梦,又不顾疲劳地赶回家。
华梦睡不着,十二点了,还靠着床头发邮件。
徐鸿先去冲了个凉,看了眼她笔记本电脑上的页面:“还在找工作?”
她动作停了下,嗯了声。
他说:“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吧?就是累了点。但有我和顾景予在,也不会给你分太多工作。照劳动合同发工资。”
华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关了电脑,倾身去吻他。
猝不及防一下,徐鸿回过神,立马控住她的腰,将她压在床上,喑哑着声音问:“准备好,给我了?”
她笑了下,仰起头,含住他的喉结。
……
这是华梦的第一次,徐鸿进得很小心。仿佛她像块豆腐,一捏就碎掉。
华梦疼得咬紧下唇,但也勇敢地去配合他。
徐鸿抚她汗湿的鬓发,夸她:“好女孩。”
他下身的节奏逐渐加快,华梦手指甲抠着他肩膀上的肉。
徐鸿去吻她的唇,吻去她的痛苦,她的伪装。
华梦又哭又哼,狼狈不堪。
事后,徐鸿抱着华梦去浴室冲凉。
在浴室里,他意犹未尽地又做了一遍。
第一次尝肉的人,都是贪婪的。
徐鸿觉得,华梦叫床的声音,是他听过最动人的声音。
第二天华梦起得很早,她穿了身职业装,对尚在揉眼睛的徐鸿说:“我和你去看一下。”
徐鸿一喜,也不顾自己身无寸缕,跳下床抱住她。
她脸红透了,推开他,转身说:“你快点穿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顾景予听徐鸿说要给华梦安排一个职位,也没说什么。
从此,华梦又是徐鸿的员工,又是他的女朋友。
工作一年以后,钱赚了不少,顾景予却说要回桐阳。
徐鸿不肯,据理力争:“在这里发展得好好的,回去干嘛。”
事业是他们一起创的,一般情况下,顾景予会跟他解释他做决定的原因,这次却什么也没说。
华梦想,也好,她本来就想落叶归根,在桐阳定居。华梦这么说了,徐鸿也没什么不肯的。
花了几个月,才将所有事宜安排好。
临走前几天,一起吃饭,顾景予对徐鸿说:“我该把人找回来了。”
徐鸿一下没反应过来,华梦扯他一把衣角,低声说:“他前女友呀。”
徐鸿这才恍然大悟。又傻不拉几地问他:“这么多年,你还没放下啊?”
华梦有时候觉得他迟钝得无可救药,白了他一眼。
顾景予也没理他。
徐鸿感到挺莫名:说错什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嫌弃他?
华梦和徐鸿老早定了婚,回到桐阳后,便设宴请了他们以前的朋友。
华梦这才知道,顾景予的“安柔”,就是她的高中同学。
她还是那样,性子不张扬,笑起来浅浅的,眼睛弯弯,很好看。也难怪顾景予惦记她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说起来挺笼统,也貌似很长,可一眨眼就过了。但对于守旧的人来说,这未免不是一种岁月的磨砺。
像航海了很久的掌舵人,终于找到了靠岸的码头。
不久以后,华梦和徐鸿就领了证。
他的家人不太管她,她父母见过徐鸿后,也随意地同意了。
婚礼办得简单。
华梦说,两人在一起简简单单,不需要什么花哨的。
华梦怀孕那天,徐鸿一直傻笑,摸着她的小腹,笑得仿佛全世界的珍宝都摆在他的面前。
“老婆,这是我们的孩子。嘿嘿,我要当爸爸了。”
华梦拥住他,在这一刻,却有点心酸。
他付出了那么多,她仅仅是回馈了一个孩子,他就高兴成了这样。她终究是,欠他的。
她眨巴了下眼睛,三年前的眼泪,终于落下。
“徐鸿,你听着。我爱你。特别特别爱。我以后会给你生很多很多孩子,但你要一直一直对我好。”
她说着很傻的话,很笨拙地爱一个很傻的人。
她提了一盏幽暗的灯,找到一个陪她找归途的人。他们一起,觅到了那处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