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背的字字铿锵,夙冰听得血脉喷张。
碎丹重修,从君子剑到绝情剑,那需要多么顽强的毅力才能做到?怪不得以法为尊的的道修界,居然会对一个剑修评价如此之高,秦清止简直就像神一般的存在!
反观自己,难道还要输给一个后生晚辈不成?
忽地想起那日在溪山涧遇到的三名男子,夙冰趁机问道:“清止道君的六名徒弟中,是不是有两人唤作秦君悦与拓跋隐?”
元宝点头:“秦君悦是他同宗后人,双系灵根,资质并不出色,却是这一代小辈中鲜少有霸气的。至于拓跋隐,出身丰乐城拓跋一族嫡系,也是家族送来无极宗的人质。”
夙冰愕然:“人质?”
元宝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七大家族雄踞北麓数十万年,随着高阶老祖不断陨落,小辈青黄不接,哪还像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光,尤其是拓跋家族,因为血统的关系,一直遭受其他家族排挤。”
夙冰十分肯定的接过话:“他们有魔族血统。”
元宝不置可否:“上古时期,拓跋家族曾是魔修一脉,后来魔域大乱,才举族迁徙来北麓,历经十几万年,拓跋族后人早就没了魔性,但仍被各大宗门所忌惮,五万年前,终究寻个机会,将他们驱赶到与陇西魔域、南疆万妖国相毗邻的一片不毛之地。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不久之后,拓跋一族居然出了一个雷灵根后辈,此人天纵奇才,福缘深厚,一件莽古神器——雷音轰神锏,几乎打遍各界无敌手,一跃成为天下第一人,并在那块不毛之地上,建立起北麓三大主城之一的丰乐城,拓跋家族也因此跻身七大家族之首,一度统治了整个北麓。”
对此,夙冰很是理解,比俗世相比,修仙界才真是一人得道,全族升天。
至于下面的故事,夙冰用猜的都能猜出来,这位天才前辈的结局无非两种,不是飞升就是陨落,拓跋一族便渐渐败下势来,只因根基还算稳固,其余六大家族不敢太过嚣张,便学起俗世皇族扣留藩王世子为质子那一套。
但有一点她想不明白,拓跋隐一个金火木三灵根废材,留下做人质能顶什么用?
不过话又说回来,秦清止挑徒弟的口味还真奇怪,放着一山头单灵根异灵根的天才少年不收,偏爱那些杂灵根废灵根……
那,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
他曾重修过,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或许……
夙冰沉吟半响,问道:“元宝师兄,你知不知道清止道君为什么不收关门弟子了?”
“根据我家典藏记载,秦清止原是有关门弟子的。”元宝曲起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鹰背,不太肯定的说道,“大抵是在千年之前,那时他尚未结婴,曾经收过一名关门女弟子,生的极美,还夺过那年的美人榜榜首。传说秦清止对她疼爱有加,走哪都带着,后来妖界祸乱,那名女弟子……不见了。”
“死了?”
“不知道,反正就是没了下文。”
“没下文了?”夙冰讶异,比起之前的刨祖挖坟,这也太笼统了吧。
“没办法,我家典藏只写这么多啊。”元宝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或许此女是个太光彩的存在,便被宗门高层刻意遮掩了吧,反正打那以后,秦清止颓丧许久,性情大变,再也没有收过关门弟子,甚至十分厌恶女人,于是夜来峰上一名女弟子也没有。”
听他言罢,夙冰紧拢双眉。
如果真如他所说,正面无法突围,那就得从旁门入手。
思虑一番后,她定了定心,瞟了元宝一眼:“那你呢?”
元宝正举目望风景,听她问话,禁不住微微一怔:“我怎么了?”
“元婴祖师爷上千年的丑闻秘事,你家典藏怎会记得如此清楚?”
“嘿嘿,这俗话说的好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家世代经商,消息灵通也不足为奇嘛。”元宝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神采飞扬的指着一处殿堂,高声喊道,“向师姐,那里是不是食所啊?”
听见“食所”二字,早已饥肠辘辘的小修士们都将脖子伸的极长。
修士练至筑基方能辟谷,他们还是要吃饭的。
向菱许久不带徒弟,险些忘了这茬,望了望日头,无奈道:“临近午时,你们先去食所用餐也好,我先回玉屏峰了。”想起什么,又板起脸嘱咐道,“切记诸事小心,莫要多惹事端。”
众人心下即生不悦,他们又非三岁孩童,用餐而已,能惹什么事端?
只有元宝点头哈腰的应承道:“嘿,向师姐您就放心吧,咱们一定比灵兽还乖!”
于是众人看他的目光又添了几分鄙夷。
夙冰默默瞧着,但笑不语,她敢笃定元宝绝非常人,混进无极宗内估计另有所图。至于所图为何,她并不想知道,谁人没有秘密,有时候知道太多秘密,反而是种负担。
还是那句老话,只要没有妨碍自己,她统统选择视而不见。
☆、8食所斗殴事件(上)
在无极宗的日子过的飞快,一眨眼五月有余。
五个月内,小修士们实实在在学到不少本事,修为提升多少暂且不提,至少在人情世故上越发得心应手。夙冰不得不承认,向菱在这方面的确是有两把刷子,怪不得以她的家世和资质,居然能得金丹修士青睐,收为关门弟子。
再说玉屏峰上灵气充裕,他们就算修炼时间比在家时少了许多,境界却都有小幅提升。尤其是佟玉儿,已经进阶练气七层,以她的悟性,想必不出三十岁便能筑基,在不久之后的门派比试上,被收为内门弟子的可能性极大。
大伙儿嘴上不说,心里也都在暗暗较劲儿,由此,越发显得有两摊烂泥实在是扶不上墙。
首当其冲就是夙冰。
此人每日完成向菱布置的任务后,唯一的兴趣就是躺在石头上边晒太阳边睡觉,一开始,大伙还以为她在修炼某种独特功法,竟至废寝忘食,无不感觉压力山大,每日愈加苦修。后来发现她的境界半点儿也没提升后,终于大彻大悟,原来此人真的只是在睡觉。
于是一群小修士们每每经过洞府门外那块儿大石头,都要愤愤然的剜她几眼。
夙冰真是哭笑不得,她也想勤学苦修,但她不是还没找到适合的方向嘛!
之前冷小扇修的功法,据说是冷不凡送的水系入门篇,但夙冰修炼几天之后赫然发现,这套功法,除了能将体质越练越阴柔,更适合成为采补炉鼎外,一点用处也没有。
事实上,以她四灵杂根的底子,倘若走正统法修路线,无论什么先天功法,基本都是无望筑基的,所以她不止一次陷入深深的迷惘之中,不明白自己这条修道之路,究竟应该怎么走下去。
制符?炼器?养灵兽?
终究不是正途,很难在大道上行走多远。
或许,她需要再等等,等一个时机。反正都已经等了二十万年,还有什么是她不能等的?至于一个月之后的试炼,不过是些刁难练气弟子的玩意儿,她并不太担心,还不如仔细想想怎样接近秦清止。
她始终相信,机会绝不会自己送上门,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但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外门弟子,除非修到金丹或是门派大比,想见到一派宗师,让他注意到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反复思量过罢,只有一条路行得通,那就是攀上夏重霜这根高枝。
反正她现下年纪尚小,修为也不够,没有养肥筑基之前,夏重霜肯定不会找她采补。只是,她往后漫长的人生里,怕都要被贴上“炉鼎“标签了。
怎不叫她头痛。
除了夙冰,第二个不务正业的则是元宝。
如果说夙冰是让同伴们生了一场闷气,那元宝简直是叫全宗门穷修们恨的牙痒痒。
在宗门内有一处置物阁,专为宗门各峰各处置办所需物什,因为物什实在太杂,常常做成悬赏任务发放给穷修。但自从元宝来了之后,便每日都在置物阁蹲点,每次一发悬赏立马全部包揽,逼得穷修们只能从他那里领取悬赏,所得奖赏自然也要分他一半。
如此一来,他几乎连山门都不必出,直接大赚一笔。
穷修们心里不爽,但也不可能像他一样耗费修炼时间,整天守在置物阁门口吧?
后来他们一合计,决定戮力同心,再也不接任何悬赏。因为置物阁有项成文规定,接下的悬赏,倘若三日内超过三项无法按时完成,将会取消一年领取任务的资格。他们偏不信了,一次接下几百个任务,他能全部完成!
可事实偏就邪门儿,人家元宝小修士不但完成了,且完成的非常出色。
穷修们与之耗上一段时间,无奈一分钱逼死英雄汉,最终还是屈服在灵石的淫威之下,渐渐选择妥协。
所以,元宝的大名便在无极宗各个犄角旮旯被穷修们口诛笔伐。
傍晚在食所内,佟玉儿咬下一口肉包子,十分不解:“元宝师兄,我也没见你整日蹲在置物阁墙角,怎么每次过去,都恰恰赶上悬赏发布呢?”
他们三人坐的偏远,元宝一瞥四周无人,嘿嘿一笑:“因为哥哥事先联络过置物阁小管事,答应赚来的灵石分他一成,他自然愿意与我互通消息咯。”
对于元宝的经商能力,夙冰一点也不奇怪,想了想,问道:“那你怎么保证手里的悬赏,能够全部倒卖出去?倘若有三项烂在手里……”
“冷师妹有所不知,无极宗虽然贵为第一宗门,却也是北麓贫富差距最大之地,有钱的极有钱,穷修穷的,那是连条裤衩都买不起。除了夜来峰和美人峰富裕点儿,其余各峰的穷修弟子,估摸着四五千人还要多,置物阁的悬赏才有多少,根本就是僧多粥少,供不应求。”
元宝扒拉两口稀饭,又塞下整块儿馒头,头也不抬的继续道,“如果当真倒卖不出去,也没关系,附近城郭所有店铺各种玩意儿的价位,我都了若指掌,需要什么物品,交换什么东西,低价收回来交差就是,无非少赚一点,同样一本万利。”
夙冰默默思量着,她不是不信,而是一再审视元宝此人。
经过五个月的观察,她发觉元宝当真是一经商奇才,甚至于想,如果他将经商的心思分一半放在修行上,或是谋算人心……
“砰!”
菜盘子上突然出现一把长剑,将三人唬了一跳。
“谁让你们坐在这里的!”
夙冰抬起头,瞧见七八名练气期少年正将他们围在中间,每人皆是一身蓝色弟子服,发髻上斜插一根长约一尺的仙鹤白尾翎,身背一柄没有剑鞘、长近三尺的黑铜古剑。
乍看之下,好像一群上古剑修,实际却是时下世族少年们最新潮的装扮。
而带动这种风潮的,自然是夙冰心心念念想见到的清止道君。
据说上个月,他老人家开坛讲道,一身白衣头插白羽身背古剑,只开口讲了一句道理,直接将最前排一名美人峰结丹女弟子迷晕过去。
于是乎,无极宗乃至方圆百里之内的仙鹤一夜之间全都成了秃毛鸡。
“本公子跟你们说话,发什么傻!”
那名世族少年明显恼了,一巴掌拍在桌上,“不知道这是本公子常坐的桌子吗,还不滚开!”
佟玉儿也恼了:“什么本公子笨公子,周围那么多张桌子,干嘛非坐这里?!”
夙冰暗暗一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少说两句:“玉儿,咱们让让就是!
“是啊是啊,反正咱们也快吃完了。”
元宝笑嘻嘻的将那柄碍眼长剑小心推开,抱起两只盘子,正打算放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却被人一剑划伤手臂,菜汤顿时泼了一身。
“赵公子喜欢安静,你们滚远点!”
“元宝哥哥,你没事吧?”佟玉儿瞧见元宝胳膊血流不止,慌忙扑过去,一张小脸气的通红,“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没事没事,只是小伤。”元宝忙不迭从储物袋中摸出一瓶伤药来,一面涂在伤口上,一面谄媚轻笑,“佟师妹,冷师妹,咱们还是走远点儿吧,不要妨碍到师兄们用膳。”
夙冰真是不得不佩服他了,这些人分明就在无理取闹,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他竟然还能保持这幅嘴脸不变,难道她之前的猜想,全都错了?
正迷茫着,小手突然被人拉住。
元宝传音道:“此人是赵氏家族旁支赵无极的六公子赵展,咱们得罪不起,先走吧,我保证,以后有机会收拾他们。”
夙冰恩了一声,不着痕迹挣脱他的手,转身拉住佟玉儿:“咱们走。”
“可是……”佟玉儿实在气得不轻,但夙冰和元宝都不吭声,她也只能忍住。
哪知三人正打算离开时,突然又是一把焦黑长剑劈头砸下,正砸在他们刚才坐的那张桌子上,惊得赵姓公子等人一声惊呼。
只听一个怒滔滔的童声从房梁爆喝而出:“你们坐在这里,经过老子批准了吗?!”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