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把几条大鱼都收拾了用盐巴腌着,灶上的砂锅里炖上了鲫鱼汤,大锅里又红烧了鱼段,这个晌午,整个田家庄都飘着一股略带腥气的鱼香味。
只是到了下午,从田树满院子里却飘出来一股怪味,路过的人无不掩鼻而走。
田桂芝前世也是农村出身,自小跟着父母下地干活,现在她不由的庆幸自己也干过农活了,一些种植技术自己还知道点,增产要从种子和肥水下手,种子自己目前做不了什么筛选,但可以从肥水下手,若是地多了她也没办法,现在地少正好可以先尝试做对比试验!
今年秋天能让那一亩地增产,有了效果后,父母肯定全力支持,那明年这三亩地就能做到全部增产!
桂芝自己要的两口半大的缸里,一个是正在发酵的淘米水,一个里面是打过油后的豆饼被她放在锅里打散和水煮熟后闷到了缸里发酵,等半个月过后,那下面的干的拌到泥土里当基肥,上面的当肥水浇地。
现在有了熟石膏,那从前世父母那里听说过的原始的土化肥就能试试,自家的地她去看过,那土壤泛黄又松散,是典型的酸性土壤,想要高产需要下的功夫可不小!
此时,树满家的院子里散发着一股臭味,一家三口都拿帕子捂住了鼻子,眼看那瓦罐里的尿煮好了,田树满听女儿的搬了熟石膏倒进去,快速的用竹竿搅拌搅拌,直到结成了块,还散发着一股冲鼻的味道,却明显没有刚才难闻了。
田树满敲了敲,硬邦邦的,这变化还挺有意思的,
“这个真能当肥料?”
田桂芝也是第一次做,心里也没把握,
“那道士就说了几句,不知道咱做的对不对,咱那粟米也好追肥了,不如先试试?”
“先在咱菜地里试试,若是不烧苗子,等地耕了我就撒到地里去!”
田树满如何肯去霍霍那粮食地,看了眼墙边的菜地决定道。
“就撒这新种的胡瓜沟里吧,还没爬秧子,有没有用几天就看出来了!”
程氏拿锄头,把胡瓜苗旁边刨出了一个小坑,桂芝拿小铲子把那敲碎了的土化肥每个坑里撒了点,可千万别烧苗子啊!她心里祈祷着。
***
山岭上的地水渗的特别快,两天大太阳一晒就不掉鞋了,一大早,田兆升就带着几个儿子去了自家的荒地,他家地这么多,光靠一头老黄牛怎么来的及,几个儿子替换着都要拉犁耕地的。
等着自家的地耕的差不多了,田兆升看了眼长子地里挥䦆头的身影,对着老二道,
“二郎,你去帮你大哥把地耕了!”
“好的,爹!”
二郎放下手中装水的竹筒,牵着牛到了旁边的地里,大哥大嫂用䦆头已经开始刨地了,田树满看二弟牵着牛过来,放下手中的䦆头上前接过了缰绳,二弟在后面帮着扶犁,等他们这一亩地耕完了,日头也到了正头顶。
到了下午,夫妻俩拿着耙子把地娄平,这地就可以种了。
到家刚把耙子锄头放下,夫妻俩就被女儿拉到了菜园边上,
“爹,娘,你们看这施肥的胡瓜长的是不是大了点?”
这才施肥两天能看出啥,哄孩子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不是,田树满看女儿那一脸殷切,顿了顿道,
“看不出来,不过不烧苗就好了!”
现实情况就是这个肥不用自家那一亩地可就一点肥都没有了,自己这刚分家,可真是一点肥都还没积呢!所以田树满非常的纠结,一边觉得孩子瞎胡闹,一边又希望这肥料真的有用!
夜深了,程氏温声劝和着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丈夫,
“大郎,就试试呗!反正那地不施肥的话也收不了多少粮食!”
田树满叹了口气,
“也只能如此了!”
…
那黄白色的土化肥被砸的碎碎的,田树满带着手套扬到了地里,这量可太少了,越撒他心里越没底,这有用吗?
“桂芝,要不把家里那些都拿来撒上?”
这用量田桂芝都换算过的,如何敢用多了,
“爹,这和那积肥不一样,那积肥你想一下,又是土又是草木灰,真正的粪肥也很少的!再说了咱也不是只用这一次肥,等苗子大了些,这肥力都用完了,咱再来追一次肥不也挺好的!”
这一亩地种了半亩黄豆半亩花生,最外面一圈种了高粱,高粱产量并不高,高粱米也不好吃,可高粱杆能编好多东西,若是自己不种些,等那簸箕篦子坏了就要出去买,这对于农家过日子的人来说,那是不舍的出这个钱的。
田桂芝就在家里看门做些简单的饭菜,让父母地里劳累了半天回家能喝上热水,吃上热饭,打空的时候,她就坐在堂屋的桌子前,桌子上摆了一沓她裁好的白纸,白纸前面是一沓红色的剪纸,她在做一件特殊的物件。
红色的剪纸打开,背面抹上打好的浆糊,被她小心翼翼的贴在了白纸上,拿竹尺压平,多余的浆糊擦掉,这张样品就贴好了,靠墙的案几上已经摆的满满当当,手里的这张已经没了地方,她试着把前面已经干了的收了起来。
夜里油灯点亮,田树满翻看了女儿的成果,这白底红纸可真好看呐,关键是拿出来给客人看方便。
田桂芝磨好了墨,把毛笔递到父亲手边,
“爹,你在右下角签上这幅剪纸的名字,都要四字的。”
“为啥写在右下角,写在上面不更好看?”
“剪纸才是主,这字不能喧宾夺主,写在右下角起个解释的作用就好。”
好吧,女儿说的非常有道理,田树满在右下角写下了蝇头小楷:凤凰于飞、花好月圆,这些寓意美好的词语。
最后到了程氏手里的就是一个整齐的边上打好孔的册子,
“娘,这里用麻线穿的结实点,松了容易坏。”
“知道知道,这针线活就交给我了!”
当最后的成品出来,一家三口挨着翻看着,田树满忽然心里又有了灵感,不禁拿起纸笔画了起来…
***
等地种完了,这个集空也过了,田树满忙的没编几个草帽,这大集就不想去。
田桂芝坐在父亲身边劝说道,
“爹,咱上集买卖不错,又有好多人打听剪纸和红纸的,下个月有几个好日子,说不得这集就有要成亲的来买红纸和剪纸,再说我还有那么多蝉蜕要卖呢!”
“桂芝说的在理,反正这地都种好了,你们爷俩去赶个集又不耽误事,我今天在家把秸秆和蒲草煮了,也不耽误你编东西。”
“那我带捆秸秆吧。”
田树满到底是个闲不住的人,上集不了解情况,现在知道了赶集有大半时间干坐着,可不舍得浪费时间。
牛车上的都是相熟的邻居,大家聊天聊的热火朝天,通往集市的驿道两边不时路过一个个村庄,朝前坐着的两个妇人眼尖的发现了什么,
“那不是秦家村吗?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路边树上栓的好像是战马!有官兵!”
“我们也去看看,那里肯定发生大事了!”
田兆林经常在外赶牛车揽活干,这见识多些,看清路边的战马不由的脸色发白,劝阻道,
“那战马的行头像是京城禁军的!这事怕是不小,我们别去凑热闹了。”
“那么多人呢,怕什么?这么大的热闹不去看看多可惜。”
这些惯常爱八卦的妇人如何肯错过这个第一手消息,都纷纷表示要下车看热闹,到了近前不等牛车停下就有人跳了下去。
田桂芝对自己将要看见什么一无所知,听说是禁军只有一个念头,想看看真实的禁军是怎样一种气势。
第18章 惨案 秦家村是这附近有名
秦家村是这附近有名的富裕村子,村里不少户人家都住的是瓦房,村子地势也平坦,一些高大的杨树梧桐树给村子盖上了一个绿色的大伞,只是今日嘈杂和慌乱代替了往日的宁静。
往村里走的小路上,进出两拨人都是脚步匆匆,进的急着看热闹,出的却如后面有鬼在追,面上都带着恐慌和惧怕,
“天哪!太惨了!”
“真是造孽啊!”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
“希望官府早点把贼人抓到,不然我们离的近的可怎么办?”
田桂芝一溜小跑,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已经猜测到了前面怕是死人了,待到了村子外,哭声渐渐清晰,人群里能看见官兵的身影,一个个眼睛搜寻着看热闹的人,里面偶有斥责声传出,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退散!”
“往后退!”
她从人群后面都能望到里面高举的大刀,仗着身形小巧她如游鱼一样钻了进去,大门口立着两个英挺的身影,身穿一身甲胄,□□横持,面色有点狰狞,外面往里挤的力道可不小。
桂芝仰望过了这官兵的英姿,眼睛往两人缝隙里张望:
鲜红的血液混在泥土里,不瞑目的睁大的双眼,恐惧的变了形的脸,“呕”
桂芝只觉一股酸意从胃里涌了出来,捂着嘴巴踉跄着挤出了人群,蹲在路边直吐的眼里挤出了泪花。
一只大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接着一个打开塞子的竹筒递到她眼前,田桂芝接了过来,离嘴巴老远接了点水漱口,又洗了洗手,才缓缓站了起来。
田树满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担心道,
“桂芝,可是吓着了!”
“爹,好多好多血,还有死人…”
田桂芝靠在父亲身边喃喃道,刚才的视觉冲击太大,她后怕不已。
“既然是京里的官兵到了,肯定是出了大事,我们快回车上,别在这凑热闹了,等下被官兵逮着问话就麻烦了。”
“好的,爹!”
不敢再逞强,田桂芝乖乖的跟着父亲上了牛车。
田兆林看了眼桂芝那霜打的样子,
“死人了?”
“嗯!好多好多血…”
田桂芝摇了摇头,拒绝回想。
田树满把牛车上自己带的箩筐拉到了近前,
“桂芝,这集咱不赶了,爹带你回家。”
路才走了一半,现在回头走路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回家给女儿煮点汤喝喝,睡一觉就好了。
看了眼一眼往不到头的驿道,两边的大树和田野,仿佛隐藏着无数的强盗,田桂芝摇头,
“爹,我没事了,咱先去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