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左侍郎连忙上前,道:“陛下,东阁大学士乃是国之要职,需要有经验的官吏才能胜任。苏少师为官不过六年,即便是做事凌厉风行,但政务之事经验不足,微臣认为,苏少师无法胜任,还请陛下另择贤明。”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附议……”
太师一派的官员纷纷上前反对,太师见状,嘴角抹过一丝邪笑,眯了眯眼。
苏解愠扭头瞥了他们一眼,内心冷哼,呵,这太师与他们一唱一和,倒是演了一出好戏。这老头儿真是个戏精,一面推举我为首辅,一面命自己的人反对我成为首辅,得嘞,你继续你的表演,我就当看个热闹,反正我也不想坐这个位置。一旦成为首辅,必会忙得不可开交,报仇的事好不容易查出些眉目,不能为此耽误了,否则岂不是白白重生一场?
谭绍冷哼一声,上前道:“陛下,微臣同意!苏少师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微臣相信她定能很快熟悉政务。而且苏少师年纪轻,脑子灵活,比那些老臣更适合这个位置!”
刑部左侍郎闻言,瞪了他一眼反驳道:“谭侍郎此言……莫不是在讽刺钱首辅年老愚钝,办事不利?”
谭绍瞪了回去,道:“诶,本官可没有那个意思,你可别妄自揣测。”
“你……”
刑部左侍郎刚要反驳,却被皇帝呵斥道:“两位爱卿不要吵闹,朕知道的你们都是为了大齐着想,可眼下东阁不能缺了大学士,大齐不能没有首辅。你们若不同意苏卿来坐这个位置,那倒是再推出个人来啊!”
皇帝话落,众臣默不作声,低着头退回了原位。
刑部左侍郎左右环顾,道:“陛下,臣推举吏部尚书程岥为东阁大学士!程尚书的学识比苏少师更上一层楼,而且他是当年的状元,又曾在东阁做过两年事,由他接任大学士一职再适合不过。”
他的目光投向程岥,只见程岥镇静自若,面无表情。
“这……”皇帝蹙眉,打量着程岥,道,“你这话确实有些道理……”可这程岥为人精明,不好控制,朕实在不属意他。
苏解愠听了刑部侍郎的话,倒是松了一口气,甭管谁坐上首辅之位都好,只要不是自己。暂且不提自己的琐事,单说在这个风口浪尖,这位置实在坐不稳,一不小心就会摔得惨烈。
谭绍不服,继续道:“程尚书只不过比苏少师年长一岁,即便是当年的状元又如何?这选首辅比的是现在的能力,过去的辉煌有何可提的?”
奇怪,这刑部左侍郎不是同太师同仇敌忾吗?怎么今儿个倒分成两派了,这些人在搞什么?
苏解愠脸一沉,瞪着谭绍,心里咒骂。真是不怕神之对手,就怕猪之队友,谭子翎啊谭子翎,亏你当年还中了榜眼,怎么做了几年官脑子就不好使了呢?你以为你是在帮我,实则是把我往死路上推啊!官场险恶,我当初为什么要发奋读书,走仕途之路,真想一巴掌拍死我自己,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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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众人僵持不下,各抒己见,皇帝见状,一脸无奈。
“这苏解愠年纪太轻,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我倒觉得该换一批新鲜血液了。”
“得了吧,没了老臣,大齐靠谁支撑?”
“这……”
这时,太师冷眸一转,道:“陛下,若是您有顾虑,老臣倒是有一个提议。”
皇帝听后,眨眨眼道:“太师但讲无妨!”这个太师又打什么鬼主意,所以推举完别人该推举推举自己了吗?
“启禀陛下,方才御医说钱首辅只是暂时瘫了,不如让苏少师与程尚书轮流做这个首辅,以他们的表现来断定谁能够胜任。”太师说完,目光朝二人投去。只见苏解愠一脸惆怅,程岥倒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哦?”皇帝思索片刻,赞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苏解愠,程岥上前听旨!”
话落,二人连忙上前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臣在!”
皇帝清了清嗓子,道:“朕封你二人为东阁代大学士,每人任期三个月,苏卿先上任,看你二人的表现,日后再定夺谁能胜任!”
“臣接旨!谢陛下隆恩!”二人说完,缓缓站起。苏解愠咬了咬唇,心想这下可不妙了……
***
苏解愠这首辅没做几日,彭城便谣言四起,说他为了坐上首辅之位,活活把前任首辅钱淼气成了瘫子。那钱夫人性子莽撞,自然信了这话,每每带着家仆在苏解愠的府前撒泼,扔菜,破口大骂,那些个污言秽语,吓得苏解愠只敢在夜深之后回府,还得走后门,翌日天未亮就得在宫门口等着,生怕与钱夫人打了照面。
晴朗的午后,苏解愠得了空坐在东阁院中的石凳上饮茶。谭绍突然冒出来,呲牙咧嘴,吓得苏解愠一哆嗦,茶水险些洒出去。
她眯了眯眼,板着脸问:“哎呦,谭侍郎下顾东阁,所为何事啊?”
谭绍耸耸肩,厚着脸皮坐下,道:“诶,怎能是下顾,苏首辅真是折煞下官了,而且吾如今也不是吏部的左侍郎了。”
他说完,晃了晃手中的圣旨。
苏解愠望着圣旨,挑了挑眉,嘲讽道:“你莫不是来宣旨的?哎呦,什么时候成了内侍了,谭子翎你这是要成为陛下面前的红人儿了。”
谭绍撇嘴,把圣旨塞给她,边倒茶边说:“我若净了身做了内侍,你岂不是得夜夜以泪洗面?”
苏解愠冷笑,打开圣旨,仔细一看,震惊道:“什么?你就是新调来的东阁学士?”
谭绍呲牙一笑,夺回圣旨,道:“怎么,瞧你那副模样,似乎在质疑这圣旨的真假?”
“不敢不敢,本辅岂敢质疑这圣旨的真假,倒是你,真是阴魂不散。”苏解愠挤出一个微笑,调侃道,“我还以为陛下会派个经验十足的老臣,没想到是你小子。”
谭绍把圣旨收进袖中,单手托腮,凑近苏解愠,一脸痴笑道:“你说你如今正值花信年华,整日面对着老头子有何意思?应该同我这个青年才俊多多接触才是,已便填补内心的空虚,甚至是……身子上的空虚……啊!”
苏解愠翻了个白眼,握拳朝谭绍的腹部打去,道:“口出狂言,本辅看你是不想安生了。管好你那张嘴,否则本辅可不会念着你那所谓同乡的说辞轻饶你,况且本辅从未承认过此事。”
“喂喂,你儿时可是经常跟着令尊去我家的铺子买米的!你失踪前可是还同我见上了一面,就在你家后门,你怎么转脸就给忘了?”谭绍捂着腹部,埋怨道。
苏解愠眯了眯眼,没有搭理他。谭绍这个名字,她怎么可能忘,前世公婆陷害自己与男人有染,而那个男人就是她素未谋面,不在家乡的粮铺少爷——谭绍。这个名字,就像是魔鬼一样缠在自己的身上,挥之不去。她始终不懂,公婆害她是因为她窥探了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谭家是哪里得罪了公婆,竟让公婆趁机陷害他,还是说……只是凑巧了谭家少爷不在栾邑县,借机利用罢了……
她想到此处,轻轻叹气,抚着自己的小腹。
谭绍见她久久没有回应,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你发什么呆呢?莫不是被在下的惊世美颜所倾倒?放心,我早晚娶你过门!”
苏解愠闻言,连忙捂住他的口鼻,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松开,警惕道:“你胡说什么,本身彭城就流言四起,说我有龙阳之好,你此言一出,岂不是坐实了这流言?让太师那帮人捅到了陛下那里,以此为由怕是我仕途不顺。”
“那又如何?”谭绍不以为然,道,“这都不是事儿,嫁给我在家安心享福不好吗?这官场太乱,不适合你。对了,我有件事很好奇,那日忘了问你。”
“你讲。”苏解愠淡淡地说。
“前些日子在宣政殿时,你为何会向陛下进言停止查你失踪的案子?我可不信你是真心想放太师一马,还有你说的那什么松竹馆是什么?”谭绍一口气讲完,觉得有些口渴,又饮了一杯茶水。
苏解愠闻言,迟疑片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道:“你说得对,我只不过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说实话,我不仅怀疑绑架拐卖我的主谋是太师,还怀疑那松竹馆的大老爷也是太师。”
“噗——”谭绍一口茶水喷出,溅在了石桌上。
苏解愠一脸嫌弃,递给他一块帕子,道:“你激动什么?又不是要把你卖去松竹馆做小倌,不过,你这样的美男子怕是那些达官贵胄的心头好,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她说完,嘴角微微上扬。
谭绍擦拭着嘴角,黑着脸道:“所以那个松竹馆做的是特殊的卖肉生意?那你有没有被……”
“没有!”苏解愠冷不丁打断他,道,“那老鸨探得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是朝廷命官,不敢造次,有趣的是她还想拉我入伙,说要带我去见大老爷。只是,那地牢里还关着些彭城的青年才俊,案子一日不破他们就多一份儿危险。”
谭绍长舒一口气,道:“能有何危险,先不说他们了。那个松竹馆在何处你晓不晓得,还有你最后见到那个大老爷了吗?”
苏解愠摇了摇头,蹙眉道:“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柴房,虽说在里面逛过几圈,不过那里高墙耸立,看不见外面的景象。老鸨虽说答应把我引荐给大老爷,但此事后来就没了下文,那老鸨也一直以忙为由不与我相见,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所以我怀疑,那大老爷定是与我互相识得之人。”
她想到此处,脑海里浮现那夜看见的三个身影,不免心中一紧。如果大老爷不是那三个人,想必就是太师了。想想朝中只有太师权势威望大,暗地里做这些勾当也有资本,更何况,他有害我的理由。至于后来我为什么会被送回来,这我就想不通了……
谭绍闻言,眯了眯眼打量着苏解愠。片刻,他攥了攥手心,道:“或许那个大老爷是念在同僚的份儿上,放你一马,毕竟你官居二品,平白无故失踪不是小事,若是再横尸荒野,怕是会引起轰动,他怕是不敢低估你的少女粉丝们的力量。”
苏解愠一愣,惊愕地看向他,问:“你怎知那大老爷和咱们是同僚?我方才只是说可能是与我相识之人,并没有……”
“你才坐上首辅之位几天啊,脑壳子就不灵活了?”谭绍一脸无奈地打断她,道,“你方才不是怀疑太师吗?后来才说了大概是与你相识之人。我脑子里过了一遍你的人际关系,讲道理,除了朝中的官员,你基本不和普通百姓来往,唯一熟识的怕是酒馆的老板和店小二了。所以,那个大老爷是同僚的可能性极大。”
他说完,揉了揉脖子。
“呃……”苏解愠一脸尴尬,道,“是我糊涂了。这几日我刚接手东阁的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加之起早贪黑,的确该补补了。”呵,敢说本辅的脑壳子不灵活,吾看是你的脑壳子不灵活吧?
谭绍扑哧一笑,嘲讽道:“得了吧,你还不是为了躲那个钱夫人,谁不知晓钱夫人每日在你的府前骂骂咧咧?我看你,也别来回奔波了,干脆向陛下请旨,在东阁暂住吧!”
苏解愠冷哼一声,道:“你说的倒是轻松,也不知道这祸难是谁给我招来的。罢了,这苦我还得受着,外官若想在宫中留宿程序繁琐不堪,怕是等不到内侍局批下来,那钱夫人就懈怠了。再说了,还是自己的床睡着舒服。”
谭绍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环顾四周,小声道:“不好意思,总是忘记你现在是男儿身,嘻嘻……”
苏解愠眼里闪过一丝杀气,冷言道:“本辅自打出生就是男儿身,谭侍……哦不,应该改口称谭次辅了。你若敢乱嚼舌根子,本辅的大刀可就是白进红出了。”
谭绍吓得打了个激灵,傻笑着,连忙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彭城青年才俊失踪的那件案子的唯一线索已经断了,咱们要从何查起?我看此案有石沉大海的趋势。”
苏解愠饮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地说:“谭次辅,那件案子是刑部负责的,咱们不负责查案子。东阁不比吏部,不是你有空玩闹之地。所以,认真做好你的活儿,不要想其他的。”
她说完,命人端来了一叠叠旧书摆在谭绍的面前,继续道:“自己慢慢研究,我先撤了。”
然后她起身,背着手进了东阁的大殿……
***
钱府的内院,钱淼靠在床边,丫鬟在身旁伺候着,时不时投个葡萄,好不乐哉。
第14章
片刻,钱淼耐不住热,掀开了身上的被褥,想下床走动走动。一旁的丫鬟怜香见状,连忙阻止他,又把被褥给他盖上,并提醒道:“老爷,若是让夫人晓得您是装瘫,您下半辈子怕是真要在床上躺着度过了。”
怜香说完,隔着被褥拍打了几下他的小腿。
钱淼拜拜手,道:“夫人眼下应是在苏府前吵闹,顾不得府里,老夫都在床榻上躺了快半月了,即将入夏,天气渐热,老夫实在是受不住了!”
怜香摇摇头,坚定地看着钱淼,道:“老爷,太师特意嘱咐了,您不能掉以轻心,即便是夫人不在,也难保没有他人的眼线。事情已经做到这一步,您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全盘皆输。”
话落,她巧然轻笑,递给钱淼一杯茶水。
钱淼瞄了一眼茶水,脸色唰地黑了,道:“怜香,你到底我钱府的丫鬟还是他太师府的人儿?年纪不大,倒是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一口一个太师,不把你家老爷放在眼里了?”
怜香淡定自若,道:“老爷,奴婢表面上自然是钱府的人。可您莫忘了,两年前是太师把奴婢买下,然后送给了您。太师对奴婢有救命之恩,所以……”
“钱首辅这屋里怎么飘着一股醋味?”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钱淼和怜香闻声望去,只见太师大笑着踏步而来,捋着胡须道,“首辅大人这半个月休息得可算舒坦?”
二人还未开口,忽然冲进来一个小厮,慌忙道:“太师,太师,我家老爷他……他……不……见……客……”
小厮说完,看着二人眨眨眼,深吸一口气。钱淼轻轻叹气,晃了晃手命他下去。他低着头,挠了挠耳朵,退了出去。
怜香把凳子搬到床边,太师冲她一笑后入座,道:“许久不见,怜香这丫头越发俊俏了。”
怜香扑哧一笑,没有言语,迈着小碎步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门关上的刹那,钱淼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道:“呵,拜太师所赐,老夫早就不是威风的首辅,只是一个半瘫不瘫的老头儿。对了,现在可以说出你的目的了吧?让老夫假装中风瘫痪,让出首辅之位给那毛头小子坐,老夫可不信你是欣赏那小子的才干。”
太师大笑,道:“自然不是,老夫怎么会欣赏他?老夫精心策划这一切不过是让那小子多受些排挤,自己辞官罢了。”
钱淼闻言,冷笑一声道:“老夫就知道是如此……话说回来,太师你当时竟然还信不过老夫,还指使人用暗器伤我,直到现在我的脖颈还不时地发痛,难受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