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真的呀?我一直以为,是外头人闲扯着编出来的呢。她缓缓地说着,仿佛在闲话家常一般,又问:那您既然真心爱重她,又为何轻信旁人的谗言来冤枉她不贞呢?
徐冉哽咽着,断断续续道:
我是蠢,真蠢啊。我太爱她了,和她成婚后,其实心里一直提心吊胆地。我总觉着她那么漂亮,那么温柔贤惠,而自身是个舞刀弄枪的蛮夫,我应该是配不上她的罢。我拼命地讨她的欢心,平日里看见她皱一皱眉头,我心里就能悬起来所以,当我从母亲口中得知她不贞的时候,我竟然,我竟然
我竟然相信了。我以为自己真的配不上她,以为她平日里对我冷冷淡淡,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我所以我相信了。我那个时候是真疯了,我为了那件事几乎病得死过去。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我捧在手心里的人居然能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哪里受得了后来请了御医诊断,也说我失了心智,还给我开了养神的药让我喝了半年。我就那么相信了母亲的话,毕竟李氏是我生母,我实在没有想到她会害我。
如今你再来问我当年事我都有点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我快死了。我似乎是鬼迷心窍一般,竟然就那么冤枉了她
徐冉说不下去了。他捧面跪在地上,绝望而压抑地嚎哭着。
傅锦仪的神色从一开始的平静,慢慢地变为不可置信的惊愕。
您是因为这样,才冤枉了母亲?傅锦仪嘴角微噙: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您当年的家世地位分明比岳父家里高,本是母亲高攀了徐家,为什么您会觉得自己配不上母亲?
我,我我本就配不上她呀!徐冉愣愣道:你也看到了,漪澜她贤良淑德,又生得貌美如花。可我呢,我一个粗俗的小子我当年能求到她,就是摘了星星月亮下来的,我本就配不上
傅锦仪不由跟着愣住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看透过晋国公这个一同生活了三年的人。
您实在让我无法理解。傅锦仪怔怔地摇头:您居然会认为自己配不上妻子
唉,她在我心里,就是神女一般的人物,我想着,自个儿给她当陪衬的一棵草,都挺好的。徐冉老泪纵横,透着泪光轻轻笑起来:而且呀,她是那种面上温和、实则性子很冷傲的人。她对待我虽然温柔体贴,却永远不似寻常女人那样拼命讨好丈夫,也从不会对我撒娇撒痴,仿佛她不需要我一样。她那样的性子,我越发肯定了是我配不上她,甚至是她有点瞧不起我吧。她嫁给我算是吃了亏,毕竟她姐姐嫁了那么俊俏又才华横溢的人。陈家的家主,我半点都比不上啊
傅锦仪越发地愣了。
您说,是母亲的性子让您觉着
林漪澜的性子的确冷傲。这一点外人不知道,自己这个相处了四年的儿媳妇是最清楚的。
一个是骨子里卑怯懦弱的国公爷,一个是生性淡漠又分外骄傲的林家小姐
本是用最纯粹的少年的心求来的姻缘,却阴差阳错走到今天这一步
慢慢地,傅锦仪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她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了。
或许一切的成因,不应该全部归咎于作恶多端的李氏。那轻信谗言的国公爷,才是罪魁祸首吧?
甚至,连最无辜的牺牲者林漪澜,她难道就没有半分过错吗?
傅锦仪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因为她直到今天才发现
她发现,她费尽心机一层一层揭开、最终才得到的结果,或许和真相还有着那么一点儿差距。
李氏纵然该死,可这一切
如果当年,徐冉对自己身为男人的信心再多那么一点儿,像个寻常男子一样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傲气,那么当他看到所谓的情夫时,就不会自暴自弃地认为自己连那样一个庶民出身的男人都不如;
如果当年,徐冉没有把自己的整个人生乃至灵魂都拴在林漪澜身上,没有为了追求爱人的欢心连自尊都能丢掉,那么他也不会因爱生恨、在发生所谓的不贞之事时,会因承受不住刺激当场失了心智、从而影响了他之后的判断;
如果当年,林漪澜能够放下一个娇小姐的傲气,去体贴丈夫的心思,像寻常女人一样对丈夫撒娇,就算不懂得如何讨男人的欢心、也至少让丈夫感觉到,她需要自己,那么,神经敏感的徐冉或许也不会坚信自己配不上妻子、甚至怀疑妻子不喜欢自己;
如果当年,林漪澜能对丈夫再多那么一点儿关注,能多花些精力去思考丈夫为何会提心吊胆地面对自己、为何会拼命地讨自己欢心,而不是一根筋地去嫉妒那个被李氏硬塞进来、却从未得过宠的薛氏,或许凭着她的聪明,会很快发现丈夫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当年
不,没有如果了。
无论当年如何,二十五年的时光都过去了,沧海桑田,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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