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落水的巨响吓得李幼澄一激灵,紧接着惊慌的呐喊声响起。
“有人跳河了!有人跳河!”
三人齐齐转身朝桥上跑去,只听河边有目击者大喊:“在那呢!那妇人是抱着孩子跳下去的,造孽呀一下子两条人命!”
李幼澄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水里有人不断在挣扎,她紧张地抓住木戈的手臂,尚且来不及开口,木戈便掰开她的手,脱下靴袜毫不犹豫地从桥上跳了下去。
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浮起之后迅速朝落水之人游了过去,不一会儿便将那人从水中捞起。
“走这边,我带你过去!”昭娘拉起李幼澄的手快步跑下桥,很快二人便来到河边,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昭娘拉着她硬生生挤了进去。
“人怎么样了?”昭娘心急,一挤进去就连忙弯腰去查看落水之人。
李幼澄却愣住了,面前脸色青紫嘴唇发白的女子不正是昨日在城门口被丈夫殴打的小妇人么!而她怀里紧紧抱着的,昏迷不醒都不肯撒开的正是当时眼睛受伤的小姑娘,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正是她昨日见过的。
李幼澄只觉得心不足往下沉,刚开口却发现破音,“木,木戈,你,你将她们分开呀,孩子捂在怀里会喘不过来气的。”
木戈缓慢地抬起头,深邃的眸子注视着李幼澄惊慌的眼睛,淡淡地摇了摇头。
“你,你什么意思?”李幼澄有种不祥的预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想将孩子解脱出来,但她的手还没触碰到便被木戈抓了过去。
“冷静点。”木戈紧紧地搂着她,像个坚固的囚笼。
“这孩子全身都僵硬了,应该是落水之前就已经死了。”昭娘神色凝重,又探了探妇人的鼻息才抬起头对周围人说道:“赶快报官吧,这妇人还有救,等她醒了官府肯定要查问孩子是怎么死的。”
语毕昭娘又转向木戈,眼中意味分明。人已经救上来了并无大碍,只是呛晕了过去而已,很快官府就会来人,昭娘是想让木戈带着李幼澄先走一步,避免被官府盘问节外生枝。
偏这时候招弟娘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将呛进去的水全都吐了出来,她神情呆滞地睁大眼睛,片刻之后又重新抱起招弟的尸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我苦命的孩子啊是娘对不起你!”
“孩子你等等我,娘这就去陪你!”
……
刚被救起就又寻死觅活,招弟娘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李幼澄控制不住满腔的愤怒与悲痛,忽地生出一股蛮力,强行挣开了木戈的怀抱,扑过去揪住了招弟娘的衣襟,脸上挂着泪痕,心碎地质问,“怎么回事?昨个不是找大夫医治了吗?孩子怎么会死?”
“呜呜呜,呜呜呜……”招弟娘哭成了泪人,断断续续地说道:“他爹,他爹问官兵要了银子,不让我们母女看病还把我们扔下,他,他拿着银子喝花酒去了……”
“招弟的眼睛一直在流血,我,我想跟好心人乞讨几个碎银然后再带她去看病,谁知道误了出城的时辰,回不去了,我们身无分文只能流落街头,后半夜招弟就发烧了,呜呜呜呜……”
“都怪我,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是我害死了招弟,求求你们就让我去陪招弟吧,黄泉路上她一个人会害怕的……”招弟娘说着说着又寻死觅活。
李幼澄满腔的愤怒直冲脑门,别看她从小到大被娇养成什么都不会的柔弱性子,可骨子里却是嫉恶如仇的刚烈,当下愤怒和悔恨在心中不断地纠缠,将她的心撕扯得鲜血淋漓。
如果昨日她能坚持将招弟带走,兴许这孩子就不会死了。
“别胡思乱想!”木戈似乎是与她心意相同,一看李幼澄的脸色不对,长臂一探立马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低头凑在耳畔坚定不移地说道:“不是你的错,不准往自个身上揽!”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独特的霸道,语气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李幼澄被愤怒冲昏的头脑这才恢复了几分神智,偏偏此时有人怪叫了一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臭婆娘,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带着孩子回家么,咋还在这儿给老子丢人现眼?”丁瓦匠浑身酒气冲天,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周围人不禁全都皱了眉。
招弟娘一看见他便浑身发抖脸色发青,她真的是被打怕了,心里的畏惧让她根本说不出任何话。
李幼澄却忍不住破口大骂:“混账!你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居然拿孩子看病的钱去喝花酒,老天爷怎么不降一道雷劈死你!”
她真的太生气了,什么宫规教养什么礼仪风度,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李幼澄拳打脚踢地拼命想要挣脱木戈的禁锢,冲过去跟丁瓦匠拼命。
木戈不想让那种人的血脏了她的手,又见她情绪如此崩溃不忍心再用力怕弄疼了她,投鼠忌器之下竟差点落得狼狈万分。
丁瓦匠听说招弟死了,先是怔了怔,继而揉了揉宿醉后有些睁不开的眼睛,摇摇晃晃地弯腰俯身,伸手在孩子鼻下摸了摸,确实感觉不到气息。
丁瓦匠二话不说反手就抽了招弟娘一耳光,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一脚踩在被扇得倒地的招弟娘心窝上,语气恶毒地咒骂道:“你个丧门星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都养这么大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嫁人收聘礼,你可倒好,竟然让她死了,你这么不去死?嗯?问你呢,闺女都死了你这当娘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哼!不会生儿子的废物,老子回去就休了你!”
人心哪怕再冷漠,百姓们哪怕再对男人打女人如何地习以为常,听了丁瓦匠的话却还是个个义愤填膺。
李幼澄再也忍不住,使出浑身气力,一脚踹在了丁瓦匠后背上,踹得他摔了个四仰八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