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梧闭上眼,悄然松了口气。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岑淮舟的声音低低磁磁传入耳畔,怀里人身形纤瘦,柔弱无骨,仿若一阵风来就会被吹不见。岑淮舟下意识收紧了这个拥抱,垂首碰了碰乔梧的脸颊,意有所指:“你可以告诉我,你解决不了的,我来做。”
这个在寒冷冬日,却又温热柔软的吻落在脸侧时,乔梧愣了一下。她微仰起头,对上岑淮舟好看的唇瓣,感受到脸颊上逐渐发烫的温度后,才确定刚才那真的是一个吻。
“嗯?”岑淮舟见她又走神,有些不满意地俯首咬了下娇艳的唇瓣,“听见了没?”
嘴唇上的轻微刺痛拉回了乔梧的思绪,眼眸微转,她垂下眼,额角贴在岑淮舟的肩头,不怎么走心地应下:“嗯。”
因着下午的事情,乔梧的状态一直不怎么在线,晚上两人吃火锅时,甚至把筷子伸进了红汤里。
在她快要把那浸满了麻辣汤汁的肥牛放进嘴里时,岑淮舟终于看不下去,面无表情地夹走了那块肥牛。乔梧似乎也没哪里不对,茫然看了看他,又温温吞吞地在菌菇汤里夹菜。
岑淮舟拿着筷子,看了她许久,神色不明。
这顿饭就在两人心思各异下吃完了。
照例是乔梧先洗漱。然而这一次,岑淮舟氤氲着水汽从浴室里出来时,乔梧已经缩在床边缘睡着了。
深蓝色的被子下,隐约可以窥见乔梧弓着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只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和小半个羊脂玉般的肩头。与深海颜色近似的被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脆弱,不堪一击。
岑淮舟缓缓放下擦拭头发的毛巾,在乔梧身侧坐下,床垫下陷些许,也叫岑淮舟更清晰地瞧着她温温的眉眼。
这段时间同床共眠下来,岑淮舟发现乔梧时不时会做一些不好的梦,睡着梦着整个人就紧绷了起来,像是拉满的弓,充满了戒备。
岑淮舟一如既往地耐着性子抚平乔梧皱起的眉头,也不在意湿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淮舟的视线蓦地顿住。
深蓝色的枕头上多了一团黑色的印记,正随着那颗颗流淌的晶莹水珠润湿晕染开来。
岑淮舟眼底笑意渐渐淡散。
乔梧眉头紧锁,纤长的睫羽覆在眼下,泪水湿润了长睫不断滑落。
...
今天和袁芳丽的出现像是一块砖头,打破了乔梧维持了许久的虚假平静。
梦里牛鬼神蛇,什么都有。
嘈杂消失,虚幻渐渐真实。乔梧看见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只不过要清涩些。
少女乔梧被驱逐进房间,她跪在杂物间脏兮兮的角落里,满怀憎恨和无助地坐了很久很久。不知为什么,乔梧哪怕是站在上帝视角,也能感觉到角落里的人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恨意。
就在乔梧以为她就要这么跪到天明时,少女乔梧动了。她双手合一,像是要许愿。
乔梧茫然又情不自禁走近,少女流着泪低声不断喃喃,一字一句:
“如果真的神,求求您了....”
“....让乔朝消失好不好......”
“求求您了....我要活不下去了。”
“求求您了。”
少女乔梧的声音愈发快速,偏执,近乎是诅咒地念着,传入乔梧的耳朵里。乔梧本能地就不喜欢,不想听,可还是难以阻挡。
她不解,茫然,脑海里一片空白。
倏地,一道念头飞快闪过。
乔梧的脑海里涌进许许多多的画面,就要挤爆了。那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指着她的鼻子唾弃,露出厌恶,惧怕的表情。
乔梧一顿,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片刻后,她毫无预兆地落了泪。
她想起来了。
她有罪。
是她,一定是她许的愿望,让乔朝真的消失了。
第58章 男人至死是少年
她有罪啊。
她是罪人。
她才是那个最坏,最歹毒的人。
.......
岑淮舟一瞬不瞬地盯着枕头上那块湿润的深色水渍,房间内除了乔梧压抑克制的呜咽声寂静得吓人。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海绵,叫他干涩得极近无法发出声音,开口都觉得艰难。
岑淮舟的唇在这低低呜咽里渐渐绷直了。他垂着头,湿润的碎发顺着额头垂下,灯光自头顶打下,大半张面容都被阴影遮掩住,瞧不清他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岑淮舟眨了下眼睫,抬手地拭去乔梧颊边滚滚落下的眼泪。眼泪刚接触到指腹时是温热的,但转瞬就凉了,像是从冰川里出走的水珠,冻得人在这开了暖气的房间里遍体生寒。
岑淮舟张了张唇,没能发出声音。
他滚了滚喉结,半晌,声音低哑:“你又哭了。”
床上的乔梧依然闭着眼,神归梦境里。悄无声息落着泪,倒是像极了她在人前的性子。
“你回来也快有三个多月了,哭了多少次?”
“这是今天我碰上了,上次也是。那我没有看见的时间里呢?”
岑淮舟抽了张纸巾极有耐心地擦去泪水,声音又低又轻,“你是不是也会像今天这样...一个人躲起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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