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故意顿了一下,留意他的脸色,“说你其实是你二叔的孩子。”
“他要是有个儿子,大概就不会离婚了。”
“什么意思?”
聂尧臣眼底平静无波,“二叔他没有生育能力。”
元熙心头震颤,这一点她倒是真没想到。之前只是听说聂权跟前妻闫娇娇婚后多年没有生养子女,两个人像是各玩各的,以为他们是怕被孩子牵绊,却不曾想聂权竟然不能生育!
难怪他离婚后这么多年女人不少,却从没听过冒出什么私生子来。外界还以为他是一心一意要培植聂尧臣上演一出真正的“鸠占鹊巢”,好从哥哥聂松手里把家产夺过来,看来是想太多了。
“你婶婶是因为这个跟他离婚?”
“差不多,他们离婚的时候都还年轻,我婶婶离婚后不久就再婚当了妈妈。”
这种矛盾的确很难调和,特别是对于女性来说,生育年龄的限制摆在那里,真想要小孩的话宜早不宜迟,闫姣姣算是及时止损。
或许也正是因为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小孩,聂权才会对聂尧臣这个侄子特别看重,反正他也跟聂松这个亲爹不亲,倒不如跟叔叔站在同一战线。
何况这条战线上还有芮琼芝,爱屋及乌,他们就更像一家人了。
“我妈妈她……很孤独。我爸爸永远是工作第一,很少有时间陪她,加上我的病又消耗她太多精力,懂事之后我都很少看到她笑。”聂尧臣昂起头,像是陷入回忆,“我二叔离婚之后,公司的事情也很少管,大把时间挥霍,陪在我妈身边的日子反而比我爸还多,我妈的笑容也就多一些。她跟我爸分居很久了,可毕竟没有正式离婚,我也知道他们那样不对。但我不能那么自私,连她后半辈子幸福的权利都要拿走。”
他天生是个自私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的表现叫做自私。但对于母亲芮琼芝,他有很直观的感受,那就是她的快乐是从他出生开始一点一滴消失的。
直到他能自立,而她也离开那个洋房开始新的生活。
旁人有一件事是猜对了,那就是他愿意纵容二叔,叔侄俩始终站在同一阵营,的确是因为他的妈妈芮琼芝。
这样的情况每持续一天,他跟亲生父亲聂松的关系就不可能真正改善。
其实照聂松那种心机深沉又控制欲十足的个性,一旦对儿子的身世产生怀疑,肯定早就找机构做过亲子鉴定了。
他之所以还会在生日当天来看看聂尧臣,并且没有过于强硬的将大儿子拉回来挤掉他现在的位子,大概也是看在这份99.99%的亲父子关系上。
多奇怪,这豪门泼天富贵下,人人如履薄冰。
那么她妈妈蒋虹对聂权来说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只是打发无聊时间的外遇对象之一吗?
有些话,她没法直接问聂尧臣,一来他不一定知道得准确,二来怕打草惊蛇,要是他从此对她有了戒备,她再要深入他那个家庭查探真相就很难了。
“要不要洗澡,我陪你一起。”
他的手始终不肯离开她的身体,春海这地方进入初夏已经很热了,两人黏在一起,光是彼此的体温就够出一身汗,更不用说刚才那样激烈的运动过。
loft公寓空间不大,楼梯狭窄陡峭,不能跟他住惯了的大房子比。浴室在楼下,淋浴室也不够两个人转身,他却总喜欢抱她一起去冲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提出让她怀孕,聂尧臣对她的信任和依赖似乎比以前更深,知道了她的稀有血型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有点百依百顺的意思。
她只是熊猫血,又不是真的熊猫。
她不喜欢他现在这样的温情脉脉,反倒怀念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把欢爱当作对她的一种考验,想要尽快进入金主的角色而刻意表现出一点粗暴,两人经常不说一句话,只有肢体上的你来我往,却渐渐摸索到酣畅淋漓的窍门。
这样就算仅仅是靠欢爱来发泄情绪,她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还好今天已经足够尽兴。
聂尧臣看她坐着不动,伸长了手臂从床头的小篮子里拿过几个药瓶:“不想洗澡那先把药吃了,医生说这些药要每天都吃,你不要忘记。”
复合维生素、叶酸和蛋白粉,都是他咨询医生后拿来给她的,据说是备孕时期必备。
他对这件事情的投入和认真程度超乎预料。为了表示自己也跟他一样,元熙把几个药瓶都放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会吃一点,实在不想吃隔几天倒掉一点,总之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反而是避孕药,她一丝不苟的坚持按计量服用,当然药瓶都藏在他看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吞掉那些维生素片,又就着他的手喝温水,喝得急了点,水渍从嘴角流淌下来,被他轻掰过下巴一点点吮掉。
她不甘示弱的回吻,吻得狠了,问他:“还想再来?”
他摇头:“今天够了,你需要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需要休息的人是你吧?”她伏在他身上逗他,头发扫得他更痒了,“不是有句话叫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吗?”
聂尧臣居然懂这句话的意思:“你从哪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果然订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说也不让说,叫也不让叫,这么放不开吗?”
刚才情到浓时他竟然捣住她的嘴,压低她的声音,以前他明明很喜欢,越放肆他越兴奋。
“你这里隔音不好,我不想让别人听见,跟我订婚没有关系。”他顿了一下才说,“春江华庭那套房子我打算买下来,挂在你名下,你要不要考虑搬回去住?”
“不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你要是觉得屈尊降贵过来不舒服,我们下次可以去酒店。”
她只要搬回去,他就会心安理得退回他们原本那种状态,甚至更糟。
她再不会有机会接近他那个花园洋房,还会在他结婚后沦为名副其实的“二奶”。
“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想让你住得更好一点,你不愿意就算了。以后你也可以去我那里,英叔年纪大了,我让他每周末回家休息两天,你过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真的?”
“嗯。”
赵元熙心中狂喜,面上却还要维持镇静,“你那里也没什么好的,就是房子大一点,晚上空荡荡的,又那么远……”
“你可以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她本来因为聂权的事窝着火,但听说这老色/胚不能生育,感觉老天总算没瞎,气也消了大半。现在聂尧臣又公然邀请她再度到他家里去,并且允许她留下过夜,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不快都冲散了。
第29章 一更
晓市花声,南郊花市的清晨差不多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
赵元熙跟夏婵约好一起来给即将开业的花店挑货,顺带给公司半年会需要的鲜花也安排上,到时间直接把花送到现场就行。
天刚蒙蒙亮,夏婵晚到了几分钟,一看元熙身边还有个男人,好奇道:“熙熙,这位是?”
“肖灼,我同事,聂总的现任特助。这就是我朋友小婵,婚纱设计师。”
做介绍的时候,她特意把现任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夏婵就明白了,就是他顶掉了本该属于元熙的职位。
“噢……原来就是你啊,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小哥哥挺帅的。”
所以聂尧臣是不是真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这种年下受?!
肖灼对她的腹诽毫无察觉,还热情地递上了名片:“你好你好,夏小姐,久仰大名。你叫我肖灼就好,今天我是来当‘苦力’的,有什么需要出力气的地方千万别客气,一律交给我!”
等他走到了前面,夏婵才悄悄问元熙:“你怎么把这个活宝带来了?”
什么苦力啊,她看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一点也不像是能干活的样子。
“我这是为了避嫌。”元熙凉凉地说,“我花店还没开起来就已经人尽皆知了,要是再‘独断专行’花公司的钱,还不知要被怎么编排。肖灼是来给我当证人的,他是聂尧臣的特助,说的话不会有人不信。”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横看竖看也不像个特助,姓聂的这是什么眼光!”
肖灼恰好回头,指着旁边看起来最大的一家店:“我们要不要进这里面看看?”
赵元熙朝夏婵笑了笑,勾住她胳膊一同走过去。
人群熙攘,这个时间到花市来的人肯定都是来拿货的,捆扎好的鲜花被一筐筐运往市集门口的运输卡车上。
别说肖灼,独自开店做生意的夏婵也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场面,被挤得东倒西歪,差点就走散了。
赵元熙被人群推挤着往前走,努力回忆着当年跟爸妈一起来进货时的场景。
这里一切都没怎么变。
印象中花市就是这个样子,除了中间道路又轧得平整了些,卫生状况也更好了些,整体的布局没有太大变化。
只是那些看似没有变动的批发门店可能已经换过经营者,她不确定还有没有人认得当年姓袁的那对小夫妻。
肖灼一直都赶着最大的门店闯进去,想着选择更多,出了问题也不至于找不到人被赖账。然而元熙却都只是大致看了看,并没有要谈价下单的意思。
她最后一直走到花市西头的一个角落,突然猛的停住脚步:“这一家,我们进去看看。”
爸妈当年拿货就常到这个门店来,她记得很清楚,旁边有一家卖馒头米糕的店,算是花市衍生出的生意,毕竟做生意的人也要吃饭。
她跟妹妹当年就是冲着这里买的红糖枣糕和黑糯米糕才愿意天不亮就起个大早,跟着爸妈一起过来拿货。
馒头米糕店居然还在,她是被那种食物的香气给吸引过来的。
批发鲜花的老板是个年轻姑娘,看起来不会比元熙大,这样看来二十年前在这里开店的人不可能是她。
然而元熙里外看了一圈,好像也不打算再货比三家了,直接问了价格,还算合理,跟夏婵商量后又还了还价,就决定先从她家拿一批货。
公司半年会做布置的鲜花自然也从这里进。
签好简单的定金合同,年轻的老板娘看着合同上的地址咦了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噢,不是,就是这个地址,好像以前也是一个花店吧?”
元熙心里咯噔一下。
“你知道?”
“嗯,我们这里出入货的单子一直都是用手写的,我记得我翻到过,他们应该在我家拿过很长时间的货。后来听爷爷说那个店里出了命案,我还挺害怕的。”
年轻的姑娘说得云淡风轻,却不亚于扔下一枚重磅炸/弹,炸得元熙脑子都有些嗡嗡的。
“那个……你还记得那个花店的主人吗?”
“我那时还小呢,不过我爷爷奶奶应该记得,我问问他们。”
年轻女孩儿绕到店后面去,很快叫回来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家。老头子扶着老太太,看样子像是刚早锻炼回来,老太太手里还挽着一柄太极剑。
这些事不宜让肖灼知道,否则他一定会告诉聂尧臣,因此夏婵很有眼色的把他拉到其他地方去了,店里只剩下赵元熙一个人。
老爷子一听她问的是二十年前闹市花店那宗命案,很认真地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定金合同上的地址,点头道:“是这个地方没错啊,之前我还给他们送过货。小袁一家挺客气的,突然就这么没了,案子也没破,唉……”
元熙眼眶发热。
好久没听到有人提起父母了。
他说得出姓袁的一家,那一定不会错。
老爷子又从老花镜上缘瞅她:“你是什么人啊,这个店又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