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那就在这待一宿吧。”亲随给了赏银,出手便是五两的锭子,喜得龟~公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徐莲生心里先是一惊,继而酸楚难当,想到爹为了十两银子,就卖了自己最亲的姐姐。
他跟在亲随身后进了园子,只见院落虽不算大,却亭台楼阁俱全,绿意正浓、流水潺潺。粉墙黛瓦、各式花窗马头墙不见丝毫旧色,果然是为了此次南巡而新造的。
“先给你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带你面见大人。若是大人喜欢你,没准儿会带你回京城呢。”
“哦。”洗澡?万一他要我当场宽衣,药岂不暴露了?徐莲生摸摸药包,眉间掠过不安,旋即计上心头。
男人将他带进一间厢房,命人抬来热水和浴桶,命令道:“脱了衣裳,洗刷干净。”
“小人自己洗就好。”
“我得看着你,这屋子里还有摆件呢,万一你偷拿怎么办?”
徐莲生慢慢解开腰带,道:“你不是说,要给我新衣服吗?拿来看看。小人家贫,看见新的,才放心脱了旧的。”
“穷酸样儿。”男人招呼下人拿衣物来,徐莲生欣然接过,抚摸着柔细的布料,趁转身之际将蒙汗药塞进新衣袖中,接着脱掉身上的粗布衣衫,迈入浴桶。
不出所料,男人嫌弃地蹙着眉,用两指捏起他的衣裤,扔到屋外命人丢掉,又回来继续监督他沐浴。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洗好时,男人不耐烦地亲自上手,教他用澡豆,还用绢巾将他从头到脚搓了一遍,疼得他龇牙咧嘴。
见他换上新衣,男人又招来一个婢女帮他梳头。这丫头看着不过七八岁,圆脸圆眼睛,长得喜气可爱,像年画上的。她细声细气地夸道:“你的头发真密,比我的好。”
“我叫莲生,你叫什么呀?”
“翠娥。”
拾掇好了,男人拉着他端详一番,满意地点头:“跟我来吧。”走到正房,男人又驻足道:“大人在会客,我们在这侯着。”
徐莲生用指头抹抹脖颈的汗,隐隐听见谈话声。片刻后,声音陡然变大,原来是书房的门开了,前后走出两个男子。
前面的那人年近不惑,相貌儒雅端正。从闲适的步态来看,应该就是薛绍林了。走在后面的是个布衣书生,身材颀长……
是他!
不知为何,徐莲生登时生出极大的羞耻感,几乎灭顶。他不愿书生看见自己梳洗一新,等着供人消遣,慌忙垂下头去,好在书生并未注意到他。
“薛大人留步,不必远送。”
“薛升,去给宋大人支一百两银子。”薛绍林对徐莲生身边的亲随道。
宋大人?徐莲生略微抬眸,瞄着书生,此人竟也是个当官的?
“宋大人,这边请。”
书生连忙拒绝,十分坦诚:“用不了这么多,十两足矣。”
薛绍林随和地笑道:“你我同部为官,宋大人见外了。这一路看见什么新奇的、好玩的,多买些回去,让令尊令堂开开心。”
“也好。这两日手头实在紧,回了京城连本带利奉还。”
那亲随带着书生去支银子,徐莲生保持着低眉顺眼的样子,转动眼珠观察四周,只剩自己和薛绍林。他纳头便拜:“草民莲生,叩见薛大人。”
“你是做什么的?”
“大人叫草民做什么,草民便做什么。”
薛绍林大笑了一阵,忽然沉声道:“抬起头来。”
徐莲生依言抬头,只觉得男人的目光如两道火舌,烧透了衣衫,贪婪地舔舐着自己的肌肤。
“多大啦?”
“十三。”
“来,陪我聊天解闷儿。”
徐莲生跟进书房,垂手而立。薛绍林坐在书案之后,笑着招手,又拍拍腿。他双腿有点发软,慢慢挪过去,坐在男人大腿上,感到有条胳膊轻轻搂住了自己的腰。
“大人,想跟我聊什么?”
“你来做主。你知道的,我一定也知道。可我知道的,你不一定知道。等天黑了,我再细细地教你。”
徐莲生身子一僵,“那可不好说,您知道鹅粪可以用来喂猪吗?”
“哈哈,这我还真不知。”
“那您知道,为何禽类在冬天不常产蛋?”
“为何?”薛绍林勾过他的下颌,颇感兴趣地盯着他。
“因为鸡鸭鹅在冬天要换羽,力气都用来生长羽毛,就不下蛋了。不过,养在室内的就照常下蛋。”
“你这孩子挺有趣的。”
“方才那位宋大人,看着很年轻,也是当官的吗?”徐莲生情不自禁打听起那书生,同时再次感到羞惭。
“你有所不知,去年皇上册立太子,特开恩科,宋大人弱冠之年高中榜眼,先在翰林院任编修,最近调任户部,在我手下当主事。现在只是个六品官,但前途无量啊。”
“为什么?”
“同科的进士里,皇上南巡只带了他一人,足见喜爱。”
徐莲生陪男人东拉西扯地闲聊,又装作不会写字,要男人教他。在这里,他吃到了有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餐,那些只是见过、听过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地摆在眼前,撑得他昏昏欲睡。大半天过去了,眼见日头西坠、暮色渐沉,他愈发局促,心跳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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