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一句就已经足够。
谢家的少夫人又岂会是那种见血就晕,胆小如鼠辈的胭脂俗粉?
可惜她蒙着眼睛没有看见,少年的眼眸一瞬间星华流转绝艳之姿。
谢珩说“好。”从已经死透的黑衣人手上捡起一柄剑,掷了出去,长剑穿胸而过,那逃跑的人当即倒地而亡。
温酒昏昏沉沉的,听见少年说:“有这追杀千里的功夫不去前线杀敌,偏要给人当走狗,死不足惜。”
第21章 不是清白之身
温酒身上全是血,回了谢府自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大夫和丫鬟们在屋里忙碌着,谢琦守在门口,虽说里头那姑娘一声哭喊都没有,但少年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谢二夫人脸色难看,“这个温酒怎么成天招惹是非,回去一趟就搞成了这样,以后还不知道会给府里惹多少麻烦!”
此刻已经是夜半,谢府里已经许久没有在这个时分灯火通明过,谢老夫人带着两个才八岁的龙凤胎和一帮仆人丫鬟去了凌苍山的道观祈福还没回来。
这府里就谢二夫人最大,她正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把温酒赶出府。
谢琦神色认真道:“母亲,温姑娘不是会惹麻烦的人,谁也不想遇上这种事。您若是累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儿子守着便好。”
谢二夫人一时哑口。
这个脾气好到十六年从未同人说过重话的儿子,今天居然用这样的态度和她说话。
“好、好……”
俗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谢二夫人也就谢琦这一个儿子,平时百般疼爱,不管做什么都顺着他,这会儿难免心中不平,转身便走了。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停下来嘱咐身边的大丫鬟:“去给公子披件斗篷,这么大的风,别明日那姓温的什么事都没有,他反倒又病了。”
丫鬟应了声:“是。”
谢二夫人回了。
刚好这时候,温酒那屋的门打开了,血水一盆接着一盆端出来,谢琦身边两个小厮眼睛都红了。
“少夫人这得是受了多重的伤,才能流这么多血啊。”
谢琦拢紧了袖子,唇色有些苍白,却没说话。
大夫背着药箱出来,用袖子抹去了一头的汗,“少夫人没什么大碍,肩头中了一剑也不是要害,身上那么血看着吓人,但不是她的。”
满院子里的下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公子把五少夫人背回来的时候,满身的血,众人都怕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没了,死字对他们这种偏安一偶的人来说太遥远,也太沉重了。
谢琦道了声谢,吩咐小厮们:“送送王大夫。”
屋里的丫鬟都已经退出来了,只有画梅还在窗前哭着,这姑娘是看着温酒被歹人掳走的,吓了个半死,回了谢府也没有一刻坐立安宁过。
温酒面色苍白,却还递了一方锦帕过去,笑着安抚她:“大夫都说我没事了,你还哭什么,再哭下去,这雨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了。”
画梅不停拿袖子擦眼睛,看到谢琦进来才猛地站起来,行个礼跑出去了。
这似乎是温酒和谢琦第一次单独相处,她还躺在床上,肩头包扎了层层叠叠的白纱布,衣服套上去也十分的明显。
“五公子。”
温酒刚要坐起来,就被谢琦阻止了,“你躺着吧。我没什么事,就想来看看你……”
少年顿了一下,又说:“我母亲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只是性子急了一些……”
为子的人大概也说不出自己母亲哪里不好来,温酒点点头,谢二夫人别的不说,对谢琦这个亲儿子那是真的一心一意的好。
温酒没说话,肩头的伤口一扯动就痛的要命,谢琦站在她面前,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奇怪的是,即便不说什么,也没有让人感觉到尴尬。
温酒在不知不觉中沉溺在了这种让人完全不能抵抗的似水温柔里,可要是谢琦能平平安安的长成,她这个不清不白的人,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留在这清澈美好的少年身边?
“五公子。”
温酒抬头看向他,“若是二夫人……”她在少年温和的目光下,才发觉自己开口这样难,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出了这样的事,家中长辈容不下是常理,更何况……我确实已不是清白之身了。”
其实只要她不说,按照谢琦的性格,再过个几年也未必会和她圆房,这件事瞒的越久,时间长了感情深厚或许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可她偏偏如实相告了。
谢琦面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温酒并不奇怪他有这样的反应,在读书人眼中女子清白大过天,她说:“温酒可以自行离开,请五公子不必为难。”
“不、不是!”
谢琦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温姑娘,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这事除了我之外,你千万不能再和别人提起,尤其是我娘!至于那歹人……”
少年沉吟片刻后,才说:“此时三哥还带人在外搜寻,绝不会让他就这样桃之夭夭。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决不能再让别人知道,记住了吗?”
温酒点头,像是有什么堵住了喉咙,有许多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琦说:“温姑娘,任何事都没有比活着更重要。”
温酒鼻尖发酸,眼眶通红,大概是趴在谢珩身上哭了太久,这会儿眼泪怎么也落不下来。
“别再说什么离开了。”
谢琦温柔的把她凌乱的长发别到耳后,“只要有我谢琦在一日,你就是我谢家的五少夫人。”
第22章 玉玺
夜半时分。
谢琦入凤鸣轩,谢珩已经沐浴更衣,一身的血腥气淡去之后,似乎又恢复成了那个只知道赏花斗草的闲散贵公子。
只是他到这个时间还没入睡,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杯酒眸色幽然,听到门外的小厮向五公子问好,才抬手把那杯酒饮尽了。
“长兄。”
谢琦把左右的小厮全都遣散了,独自一人入内,作了一揖,开门见山道:“我想请长兄帮我杀一人。”
“你说什么?”
原本半靠在软榻上的锦衣少年起身,眸色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堂弟。
谢府人人都说五公子秉性极佳,若是身体再好一点,日后内外兼修,定也能做个名仕儒圣之流。
谢琦面色如常,继续道:“我请长兄杀了掳走温姑娘的那个歹人,他若不死,我以后定然日夜寝食难安。”
谢珩只说了一个“好”字。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谢珩最清楚,他这个堂弟最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有谢琦在,厨房连只兔子都不敢做。
谢珩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你那个温姑娘早已经自己动手把那歹人推下了峭壁,人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好过不了。
这个傻弟弟,还以为那温姑娘只是个知道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
门外小厮急奔而来,“三公子回来了。”
谢玹随后就拎着一个灰色的包裹迈步进门,一身的寒意,身上也有不少的血,他一贯都穿着淡蓝色的衣衫,这血迹就明显要比谢珩回来的时候重的多。
谢家在长平郡安宅近百年,都没有一天之内这么多人受伤的例子,好在夜色浓重,底下那些人差不多都已经睡下,这才没有闹腾起来。
“三哥,你受伤了?”
谢琦一惊,伸手去探谢玹的脉搏。
“没事,不是我的血。”谢玹没让他把脉,顿了顿,又道:“温姑娘怎么样了?”
谢珩说:“今夜大雨,电闪雷鸣不断,温姑娘刚受了惊吓,你不在院里,她怕是要睡不着了。”
“我先回去。”
谢琦看了两人一眼,兄长们都比他更懂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更妥当,见刀见血的事情都不想他知道,谢琦心里明白的很,当即就离开了凤鸣轩。
谢玹把那个灰色的包裹放到桌子上,直接就打开了,露出里面雕刻着盘龙的方形大印,“歹人的尸体还没有找到,在峭壁的藤蔓上发现了这个包裹,应该是那个歹人落下的。”
谢珩正色道:“玉玺?”
连这样贵重的东西都能带在身上,那歹人的身份,皇亲国戚差不离了。
谢玹拿起玉玺指尖摩挲过右角那条裂缝道:“大晏史记上记载,玉玺右上角有裂,这还不是混珠鱼目,是真的。”
兄弟两相视一眼,都没有在彼此眼中看到丝毫的惊慌。
长平郡飞来横祸,帝京远在千里,那里头的明争暗斗竟然已经祸及到这里,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这些生在锦绣堆的贵人都不惜千里奔逃。
时逢乱世,人在家中坐祸还能从天上来,这玉玺来的突然,早已经不是什么歹人掳走良家女子的寻常犯事,想要脱身事外却已经是不可能了。
谢氏一族当年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贵族,即便退居闲散之地百年,族中子弟也绝不是怕事的人。
谢玹道:“一路上遇上了两批黑衣人,共三十一人,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活,若有一个漏网之鱼,对谢家都是灭顶之灾。”
谢珩道:“我去摆平。”
谢玹道:“长兄此去若是见到那个歹人,即便是死了,也务必再补上一剑。”
那个皇子皇孙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去挟持温酒。
一天之内,已经是第四个人,要他死在长平郡。
眼前这位更狠,连死人都要让谢珩在补上一剑,要是谢玹亲自去,岂不是还把人拉出来鞭尸?
谢珩把那个灰色的包裹一拢,直接塞给了谢玹,“这东西你先收着,这谢府之中只有你藏得东西从来没让人找到过。”
谢玹抱着湿淋淋的包裹还没来得及说话,锦衣少年已经没入大雨滂沱的夜色里。
……
温酒一晚上没睡着,一闭上眼就是赵帆那张难以置信的脸,她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是第一次杀人又胆小又没经验。
隔壁谢琦那屋的灯盏也点了一晚上,院子里只剩下雨打枝叶的声音。
有人轻轻的敲了敲门。
温酒以为是画梅那小丫头睡不着,又来找她哭了,肩膀疼的翻不了身,无奈的说了声:“进来。”
脚步声却和平时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