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这浩浩长宁江,就是长宁城,有数万水师压阵,大金铁骑来的再快,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渡江攻城。
谢琦经过这一路的逃亡,迅速钻入芦苇荡去找船,这一片有很多渔民打渔为生,上岸归家的时候,就把船停靠在芦苇荡里。
谢玹走到水边,隔岸远望,大雨连日不绝,江上起了大雾,根本就看不清对面有什么,水流汹涌,少年折了芦苇进去,瞬间就被大浪压了下去。
就在此刻,无数的马蹄声飞驰而来,当先那人道:“但见活物,杀无赦!”
大金铁骑齐声应:“是!”
数千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杀气蔓延,令人心惊胆战。
温酒刚在这时候找到了一艘破渔船,谢琦和谢玹从两边摸索过来,温酒轻声道:“快上船。”
那些骑兵也不知道是追什么人,正往芦苇荡这边搜寻过来,越来越近,草木茂盛,他们直接就就提刀砍去,有人躲在里面,直接就被砍成了两半,血腥至极。抓到江边居住的妇人姑娘撕裂了衣衫就一帮人围上去,淫笑着做禽兽不如之事。
谢玹闷不吭声的扶谢琦上船,然后示意她先上,江上寒风瑟瑟,少年少女都衣衫单薄,清瘦的几乎要被风刮走。
“三哥。”
温酒伸手去拉谢玹,那少年取出一柄匕首,直接砍断了拴着船只的绳索,温酒的指尖只碰触到了谢玹湿透了的衣袖。
江水把渔船冲离了岸边,谢玹把那柄匕首扔到了船板上,看着温酒面无表情的说道:“若到求死不得之时,便尽早自行了断。”
温酒面无血色的看着谢玹离他们越来越远,大雾弥漫长宁江,耳边水流湍急,几乎那站在芦苇荡里的少年转身引开骑兵,渐渐的消失在视线里。
谢琦无力的跌坐在船板上,喃喃的喊了声:“三哥。”
大浪翻潮,谢玹哪还能听到谢琦的轻唤声。
江边铁骑林立,一人高声喊道:“有人乘船过江了!”
“放箭!”
声落,箭羽如同雨落一边朝着小渔船飞来,谢琦忽然朝温酒扑了过来,死死将她护在身下,数支箭羽穿透少年清瘦的身躯,滚烫的鲜血蔓延到温酒身上,她睁大了眼睛,没有出声,眼泪就悄无声息的夺眶而出。
箭羽不断的落下,破渔船被无数的箭射的左摇右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沉江,这个自从出身之后就被视作病弱无比的少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紧紧的护着她。
“不要看……温姑娘……”
谢琦极其缓慢的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轻的几不可闻:“我也想像书里写的那些少年一样,鲜衣怒马……快意江湖……这些……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做,可今天……我也保护了我喜欢的……喜欢的姑娘……”
温酒抱着他,“谢琦!不要说了,等过了江,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你会长命百岁,我们会白头偕老!谢琦……”
小渔船飘摇过江,那些不断飞来的箭羽变得越来越远,江水冲到小船里,血和水冲荡在一起,温酒浑身冰凉,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温姑娘……你可、真好看啊。”
谢琦拥着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得悄然无声。
“谢琦!”
温酒抱着气绝的少年失声痛哭。
这辈子,谢琦还是死在了十六岁这一年。
第26章 三公子买国求荣
芦苇丛外,屠杀过后,一地的血水流入长宁江里,四周血腥气蔓延。
“你要见我?”
穿着红色宝甲的少女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玹,“你最好有些用处,否则本公主手上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我要见的是你们主帅。”
谢玹站在雨里,满身狼藉,抬头时,一双眼眸漆黑如墨,雨水从白哲的脸庞上滑落,越发显得少年如玉清雅俊秀。
少女有一瞬的失神。
大金男儿大多都体格健硕,长相粗犷,像这样如诗如画般的少年,她还是头一次见。
身侧的随从怒道:“我们凌云公主是王上最珍爱的女儿,你就有话就说!想死也只管往刀口上撞!”
谢玹不语,神色不卑不亢。
完颜凌云不由得对这少年另眼相待几分,问道:“你怎么就确定我父王亲自来了?即便是他御驾亲征,见你做什么?”
谢玹面色漠然,并不答她的话,只说:“大金国铁骑骁勇善战,却不善水战,我有一计,可助大金铁骑如数渡过长宁江。”
昨夜是大金铁骑突袭占了安阳城,再想往前攻就必须要过长宁江,大金国那地界远离江河,士兵大多都是旱鸭子,打水战的战斗力大打折扣不说,能不能撑到渡过江面都得另说。
完颜凌云看了谢玹片刻,冷冷笑道:“你可是大晏的人,父母兄弟刚刚死在我们大金勇士的刀下,你却要为我父王出谋划策?”
谢玹面色未改,“所谓的父母兄弟都是一直欺压我的仇人,大金的勇士们帮我杀了那些人,我也该有所回报。”
完颜凌云皱眉:“你以为本公主会信你?”
谢玹递上一直紧握的包裹,翻出里面的盘龙玉印,“这个能让公主信吗?”
“大晏玉玺?”
完颜凌云接过玉玺递给旁边随行的老者确认过后,不由得有一些诧异,虽然不知道这少年是怎么拿到这玉玺的,但也足以说明他不是平庸之辈。
谢玹说:“待天下一统,大晏大金便是一国,又有什么分明?更何况,良禽应当择木而栖。”
完颜凌云轻笑道:“话说的好听,可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也最会骗人。”
“我想要的荣华富贵,大晏给不了。”
谢玹眸色如墨的看着她,“若是公主愿意,倒是可以。”
完颜凌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的花枝乱颤,“你倒是够直爽,好,等你见了我父王献了良策,想要什么,随你开口!”
“谢公主。”
谢玹低头,看不清眸中神色。
……
长宁城官道。
“公子!”
几位青衣卫匆匆赶到,跪地行礼道:“昨夜大金铁骑一路从安阳城血洗到长平郡,谢府……谢府众人都已经不在了。”
谢珩闻言俊脸发白,瞬间就没了血色,“祖母和小六小七可还安在?”
才刚查出那些忽然出现在长平郡杀手的踪迹,谢府就遭此巨变,一家两百余口,还有安阳城十多万的百姓,竟全部被血洗。
青衣卫道:“老夫人还在紫云观上香,应该……”
话还没说完,飞马狂奔而至,三名青衣卫翻身下马,“公子,我在大金军营中发现了三公子的踪迹,他拒绝了属下的营救,转而向金主献策,用大铁链和木板连接战船,让大金十万铁骑如履平地渡过长宁江。”
一众青衣卫面色愤然。
谢珩眸色凝霜,“他还说什么了?”
“属下听凌云公主问他,从前那些家里人对他不好,既然不好,又怎么还会让他活到现在?三公子说:年幼时贪玩,在花园偷偷听戏被杖责了三十,险些没了性命,自此再没有往外走动过。”
青衣卫道:“这三公子买国求荣,着实可恨。公子,我去杀了他!”
“站住。”
谢珩沉吟片刻,“去太守府!”
……
一天后,长宁城。
夜色深沉,温酒是被妇人们的哭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烛火微微摇曳,完全陌生的环境。
温酒起身推门出去,听见院落里众人哭的惨惨戚戚。
“父亲,我不想被抓走……父亲,求您再想想办法吧。”
“是啊老爷,咱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若是被大金那些畜生糟蹋了,我也活不成了……”
母女抱着哭成一团,五十多岁的男子唉声叹气:“大金铁骑马上就要渡江,太守正到处搜罗美人金银送过求着保全性命。我、我要是有办法,又怎么舍得让宝贝女儿出去受这罪!”
温酒穿过庭院走了过去,哭的眼睛红肿的妇人忽然朝她走了过来,紧紧拽着她的手臂道:“姑娘、姑娘,看在我们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替我女儿去太守府吧……”
第27章 不知羞耻!
温酒回想起昏迷前箭雨不断的落在身侧,谢琦说的话放佛还在耳边回荡着,听见大金铁骑马上就要渡过长宁江,深夜寒意几乎深入骨髓。
“是啊,姑娘。”
年过半百的胡老爷也说:“你想要什么,或者有什么别的条件,胡某人能办到都会替姑娘办到,胡某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这要是换成别家的小姐,拿个清秀些的丫鬟也就顶上了,偏偏胡家小姐是长宁城了出了名的美貌,这次一出事,太守就点名要把胡小姐献出去,胡老爷和胡夫人愁的以泪洗面。
此刻却忽然发现下人们从江边救回来的少女容貌过人,比起自家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就临时起意。
话还未说完,这一家子人已经泣不成声.
“长宁太守还未开战便要受降?”
温酒声音暗哑,面色苍白.
“大金铁骑凶狠异常,一夜之间就屠尽了数万人,这仗太守根本就不敢打!”
温酒闻言浑身发颤,谢琦、谢二夫人,她的父母,她的阿弟死在了大金铁骑的刀下,现在战火马上就要蔓延到长宁城,大宴的臣子却连拼死一搏的勇气都没有,奴颜媚骨的想用钱财美人去换取自己苟活。
正说着话,外边已经转来了踹门声,“识相的,就自己把人交出来!”
胡家女儿不由自主的往母亲怀里靠,哭的瑟瑟发抖.
胡老爷急道:“姑娘!胡某求你了!”
“给我一把匕首。”
温酒一把拉住了他:“我去。”
那个对她极好的少年已经不在,她如今已经是无亲无故,孑然一身.
去了大金那些人身边,便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算赚了。
"姑娘大恩,请受胡某人一拜!"
胡家一众人感恩戴德,连忙让下人寻了匕首给她,还未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大门被人踢开了,几十名士兵涌入,带头的怒骂道:“姓胡的,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大人亲自点了你家的女儿,那是看得起你,日后若是得了大金高官的垂怜,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