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从为人到资质到这么多年打拼下的人脉,姜森即便单干也能闯出一番天地。
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景栖迟才来。
出席者不算多,除去他们这些姜森亲近手下还有外组几名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平日工作在不同楼层交集也寥寥,大家见面心照不宣,好像真为只赴一场烧烤之约。
邱阳还在生闷气。早晨景栖迟想叫他一同出门却发现对方已经离开,房门上贴着地址,一副爱来不来随你便的样子。今天这场合,大概也只有他当成关系较好的同事间聚会——邱阳当然机灵,可他那点机灵劲全贡献给虚拟世界了,真要搞起职场斗争恐怕都活不过第一集。
“你啊。”趁只有两人的功夫,景栖迟小声说一句,“以后跟姜 Sir 多学学吧。”
“用你废屁。”邱阳瞪他一眼。
也好,有姜森护着这家伙未尝不是好事。
大家三三两两聊着天,说工作也说公司里的八卦,没有人傻到桶开那层纸表明立场,可仔细听总有人在迂回进攻又有人在隐秘闪躲。职场有职场的规则,有些白纸黑字写着一视同仁,又有一些却永远都不会落在纸面上只能小心探寻。
“昨天我说话有点冲。”景栖迟不去看人,扬手拍拍对方肩膀。
“行了。”邱阳故作厌烦躲开,“老子没那么小心眼。”
兄弟之间,真道歉反倒生疏。
邱阳又问,“你是不是跟欢尔闹别扭了?”
景栖迟绝不是无缘无故发脾气的性格,当时正在气头上邱阳也未深琢磨,这么一看自己简直撞枪口上,没由来变成撒气桶。
“我也不知道。”景栖迟轻轻叹了口气,“她这阵子应该挺忙的,可隔这么远,也不是说买张机票就能过去的。”
“你们家陈欢尔知书达理,如果挑毛病那一定是你有毛病。”邱阳振振有词,“多好的白菜被猪嚯嚯了,你啊你就可劲嘚比吧,人家哪天真远走高飞我看你抓瞎不。”
“那不会。”景栖迟歪歪嘴角。
“呵。”邱阳一声冷笑,“你这自信劲儿可着仨屯子都找不到。”
他俩正说着,姜森走过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又见景栖迟娴熟地翻动烤肉,上油撒料一气呵成,打趣说道,“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啊,进修过?”
景栖迟笑,“以前住家属院我们几家常聚着吃饭,欢尔他爸烧烤在行,我这都偷师学来的。”
“我俩正说欢尔呢,老大你快给他传授点恋爱经验,不然这小子得天天拿我出气。”邱阳开始装盘,“这波行了吧?我先给大家送过去。”
姜森当然知道景栖迟这位小女朋友,一边将蔬菜放到烤架上一边问道,“欢尔还得一年多回来吧?”
“嗯。”
“不打算去看看?”说罢一拍脑门,“可别现在请假啊,不批。”
景栖迟早有规划,“过年吧,我想攒年假跟她多待几天。”
“你俩原先一南一北,现在又一东一西,到今天真不容易。”姜森看着他,慢悠悠说道,“我媳妇刚怀孕公司派我去杭州支援半年,走了还没一个月她就在电话里哭,她那会儿情绪比较脆弱,我呢本来就是去解决烂摊子的每天压力大到睡不着,离婚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姜森很少提及家里种种,景栖迟问道,“后来呢?”
“还能怎么办,拼命找解决方案赶紧回北京呗。”姜森翻找手机相册,“给你看看我最瘦的时候。”
屏幕上出现一张团队合影,穿笔挺西装的姜森站在最中央,劲头正盛,意气风发。
景栖迟瞧瞧照片又去打量面前的人,一下笑出来,“老大,你确实……胖了点。”
姜森“啧”一声收起手机,“我真感谢我们俩都没将那个念头说出来。栖迟,工作重要,家庭同样重要,越到最后越会发觉爱人、家人,他们所赋予的动力与鼓励难以衡量。”
景栖迟默不作声。
“是无价的。”姜森神情认真补一句,与此同时拍下他后脑,“努力吧小伙子,做选择慎重一点。”
他依然是那位良师益友,他不动声色挑明了这场聚会背后的暗流。
“老大,”景栖迟朝他点点头,“谢谢你。”
姜森笑眯眯收下这句真诚的道谢,余光瞄到烤架大惊失色,“快翻面,我鸡翅膀都糊了!”
姜森即将出走的消息又一次成为环岛 AI Lab 茶余饭后主要话题。
景栖迟自然绕不过同事间的私下试探,对此他口径一致,“不清楚,好奇去问姜 Sir。”他想,或许当事人也在犹豫吧——从青年到中年,一个个项目由干瘪的种子到开花结果繁茂生长,环岛何尝不是姜森故地。
告别是需要勇气的。
十二月初,景栖迟被叫进龚乃亮办公室。
房门闭紧,百叶窗拉起,对方直截了当,“你知道姜森要走吧?”
说这话时龚乃亮神情复杂。
正值午休,室外有人在张罗去哪儿吃饭。
景栖迟抿抿嘴,低头未做回答。
“小景,”龚乃亮叫一声,“我上周和姜森聊过,我……大概知道。”
“龚博,这事我没有发言权。”景栖迟不知对方何意,打起推拉战术,“你们亲自沟通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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