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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之后,噩耗终究是传来,我敬重的天哥死了。
    他一天喝多了酒被路边的小学可能都没毕业的,浑身汗的酸臭味的流氓们打死了。死了以后他儿子在他妈妈家,也就是自己奶奶家住。在学校被人欺负到患了抑郁症,听说性格都不太正常了。
    但天哥,那傻小子性格随你,明明是个傻子自尊心强得却跟什么似的,聪明的家伙欺负他,他就用全是漏洞的逞强谎言顶回去,结果被全班都嘲笑。到毕业为止都他妈被当成了个混蛋。
    我听到他的班主任说:“他可很聪明的,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你们不要小瞧他,你们凭什么去小瞧他?”
    我告诉你啊,天哥。他现在正住在m国那很早就抛弃了自己的亲妈的家里。每晚听着隔壁房传来的陌生m国男人和他妈妈欢声笑语的谈话声,瞪着空洞的眼睛麻木的入睡。
    我想这孩子已经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了希望,每一天都过的像是不属于自己一般,就那么活着,比傀儡都要悲惨。
    天哥,我曾经见过了你母亲,凭着你的死亡赔偿金摇身一变,变成了个贵妇人。穿着黑色的假皮草,跟个浑身黑毛的老乌鸦一样,真是令人心烦啊。
    这个世界怎么就肮脏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天哥,我不再做梦了。喝酒抽烟混日子兴致来了就随手画一幅垃圾一样的画,手里没钱了就去找几个熟悉的画商,看有没有什么活儿可以给我做,而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
    你知道一个人极度亢奋甚至失去理性吧?有时候我为了寻求灵感会去看电影,就洋人的电影,人家拍的的确是好,看那玩意久了,我甚至都怀疑绘画是否还有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对了天哥,你已经被打死了。我没有去看望你,抱歉。
    那么我现在是在对谁说话啊?这封信是给谁写的,又要怎么寄出去呢?
    哦对了,说不定可以给曾经捡回来的一个女孩儿寄过去,我记得她是南乡人,离开的时候跟我说她不准备继续在辉南市打工了,想要回到自己的老家安安心心相亲结婚。
    那女孩儿可怜却又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她的外貌并不出彩,她的性格却充满魅力,让我愿意仔细的聆听她说出的每一个字。
    她小学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会让我捡回家也是因为跟老板吵架被赶了出来,纺织厂干不下去了,又没有路费,只能等着像我这样的家伙把她带回家。
    打工妹,你知道吗,在你离开之后我时常会想,你要是个乞丐,无处可去的乞丐该多好啊?那我就有动力养着你,天天就盼着和你聊天,盼着让你看着我作画,然后两个人看着不知道在拍什么的洋人电影,最终麻木的入睡。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作画不会有任何的压力,那并不是珍贵的灵感,我很清楚,但总比无处下笔要强。虚荣心是有用的,它至少会让我抹去不想动笔的痛苦。
    你曾经和我说过,没有钱寸步难行是个屁话。你可以去,想去哪里去哪里,回不来罢了。成如你所言,在你离开之后我试图去寻找你的踪迹,最终差点儿就没饿死在南乡临镇一个小村庄里,多亏好心的村民相助才回到了辉南市。
    我还和一个27岁的女人结过缘,她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一个女孩儿,明明什么都不缺,却偏要来看看现实到底有多么残酷。
    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那么现在她应该还在夜总会里上班,似乎已经无法离开那里了。她习惯了赚快钱的生活,老老实实回家相夫教子的日子对她来说成为了最陌生的回忆。
    在离开之际,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说她要给26岁的男友攒钱还赌债。在为了借钱四处奔波失利之后,她再次疲惫地回到了我这儿,一个勉强能住人的地方,来了以后扎头就睡。
    睡了大概四个小时,我画画也画累了也挤着去睡觉,她却很不怕生地立刻搂住我的脖子,趴在我的怀里甜甜笑着又睡着了。我只好瞪着眼睛就那么让胳膊发麻,整整3个多小时。
    之后我们一起出去吃了顿饭,听她说了一会儿和男朋友的回忆,就那么过了好几天。
    在她离开的时候,我给了她40块钱,她说只要20。我摸了摸她的头,说拿着吧。天哥啊,我是个混蛋不假,但真的后悔当时没把最后100块都给她。
    入春的时候,樱花开了。我时常想如果我是个大学艺术系的教授,就能这么教学生画出自己的风格:
    “风格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没什么了不起。不必神化它。简单举个例子,我们就说画一幅主人公走到花店里的画面。
    “第一种,最简单的一种。主人公走进花店,转头看到一瓶百合花,花朵雪白如云,无比美丽。
    “第二种。主人公转圈跳着舞走进花店里,他停下之后,正好一瓶百合花映入他的眼。
    “这就是风格的不同。这么一段简单的画面有若干个画法,全看画家自己怎么去想,全看他这个人擅长又或者想要表达什么。第一种画家希望淡化画中的人物,烘托出百合花的美丽。第二种画家更加自我,他要展现人物,百合花不过就是一瓶百合花。再也不是别的更多的东西。那好,下课。”
    你看,这种生活多么轻松惬意,多么让人神往啊。真恨当年我没有听父母的话好好去念大学,现在连城里的户口都无法弄到手,只能在久昌楼这种狗地方惶惶度日,妈的。
    天哥,我仔细想了想,这信还是不寄给那两个和我结缘的女孩儿了,她们虽然亲切有魅力,但都可能听不懂我在讲什么。我对她们来说不过就是无数和他们擦肩而过的男人之一罢了,只是个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而你,天哥,虽然你已经死了,但好歹你生前是个画家,你懂我,所以对你说比较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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