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滚烫的开水一烫,小厮顿时惨叫出声,人也晃过神来,见到史大郎,这才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叫道:“大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
史大郎那个气啊,刚要继续发火,把茶壶也丢过去,小厮再次叫嚷起来:
“那些锦衣卫杀人了!”
“什么?”
“你说谁?”
史大郎和账房先生同时惊的站起身来,全都惊愕的看着小厮,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听错了。
小厮怕是也吓坏了,语无伦次的说道:
“锦衣卫,杀人了,听说血溅的满大街都是,怎么办,大掌柜的,怎么办?”
多少年下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锦衣卫的脓包模样,连锦衣卫的百户都是动辄吆来喝去,哪想到现在居然听说锦衣卫杀人。
两人开始都以为是听错了,可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可能会出错?
史大郎又把门外报信的人叫进来再三追问,终于确信居然真的是锦衣卫杀了人!
“怎么办?”史大郎有些慌,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账房先生脸色也极难看,紧皱着眉头说道:“咱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有了天津卫如今的局面,断然不能就这样丢去。”
史大郎何尝不知道这些,更让他恐惧的是他曾经尝试过国法森严的,只不过后来得人搭救才逃过一死。
真要按照他们在天津卫的作为,怕就不是一人的死活,而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了。
如今已经家大业大,儿女双全的史大郎如何能退,想及此处,史大郎早年残存的凶悍发作,恶狠狠的说道:“不如我今夜带人摸上门去,将这帮锦衣卫一并做了!”
“万万不可!”账房先生吓了一跳,赶紧阻止道:“真要是劫杀京师来的锦衣卫,朝廷非派大军前来不可!而且事情尚未到如此地步,咱们每年那么多银钱孝敬上去,也该他们出出力了。”
史大郎已经富贵太久,自然不肯去搏命的,听到这话连忙点头:“你说的不错,快拿我的帖子去找人,我要让这些锦衣卫在天津寸步难行!”
账房先生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就带着史大郎的帖子和财物出了门。
……
夜幕降临,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纷纷回到自己家中。
其他人回到家,早有家中的婆娘做好了热乎的汤饭,用过之后,一天的辛苦似乎也都值得了。
可天津锦衣卫的几十号人,却个个愁云惨淡,他们不但累的很,饿的也厉害,给任大人的田庄干了一天的活,一粒米一口水都未曾下肚。
家中也断了炊,甚至还在盼着他们剩下吃食回家。
几十个人在一瘸一拐的黄猛带领下,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往家挪。
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干瘦小子饿的受不了,竟然是呜呜哭泣了起来:“大人,这任家人太欺负人了,哪有白干一天活,连答应好的吃食都要反悔的?”
“哎,”黄猛叹息一声,愁苦的脸上满是褶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农都多过像一个锦衣卫的百户。
他心里也恨,只是被一次一次的打击之后,才慢慢认命了。
一群人相互搀扶着回到衙门,远远的居然看到里面有灯火,众人全都大吃一惊,直以为家里走了水,齐齐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去。
可快到门口了,却发现并不是着了火,而且门口还站着四个衣衫光鲜的锦衣校尉,看着熟悉的飞鱼服,黄猛心里一阵恍惚,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那干瘦小子胆子倒不小,也是担心自己家人,着急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在我家门外?”
里面的陆绎早就听到了禀报,随口说道:“让他们进来吧。李大,你去将黄猛和其他总旗小旗都给我叫过来。”
李大答应一声,赶紧跑过去,看着一群狼狈的锦衣卫,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流着泪大声宣告:“百户大人,各位兄弟袍泽,咱们的苦日子到头了!陆绎陆大人重新出山了,而且他老人家亲自来天津给咱们主持公道……”
李大将陆绎今天斩无赖,审官差的事情给大家一说,所有的锦衣卫们都哭了出来。
黄猛更是跌跌撞撞的冲到陆绎面前,泪流满面的磕头请罪。
陆绎虽然恨天津的锦衣卫不成器,但也知道其实怪不得他们,是以温言安抚一番。
原本他还打算从中挑选一些可堪一用的帮手,可是看着这哭成一片的模样,实在让他无法对这些人有太大的信心。
黄猛到底是当过百户的人,很快就猜到了陆绎的想法,赶紧毛遂自荐道:
“大人,天津的锦衣卫不是没有人才,只是被生活所迫,大家才不得不屈从啊。恳请大人,给我们天津锦衣卫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李大和其他的锦衣卫也都停止哭泣,几十号人全都跪在地上,齐声恳求:“恳请大人,准许我们将功赎罪。”
考虑到今后的调查,少不得要用到这些本地的地头蛇,陆绎思衬再三,还是颔首答应下来:“既然大家有此志气,本官也不会不通人情,按照咱们锦衣卫的做法,明日各位家中无论在军还是军余,只要正当龄的,都可以来此拣选。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合格,即便你在军,本官也要将你开革了出去。”
说道最后,陆绎的语气已经变得十分严肃,但是这些锦衣卫却都十分开心。
因为陆绎事急从权,亲自拣选,虽然是为了补齐一个百户的缺额,但是对于这些家中人口太多,却只能有一人在军,其他的兄弟只能作为备选军余的人家来说,不啻于再造之恩。
这意味着他们家中那些背着个军余身份,既无钱粮,又没办法出外的家人来说,出头之日到了!
一时间,整个锦衣卫的驻地之内欢呼之声雷动,感恩戴德的叩谢之声也是不绝于耳。
也有人心里还在担心,怕日后的钱粮依然发不下来。
李大听到这话之后,顿时嗤之以鼻:“陆大人是什么人?就连皇帝陛下都十分看重的人,区区一个天津兵备道,也敢得罪他老人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