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忽然关上的石门,朔月全身冰凉,无法呼吸。
“绿...绿芽,”她死死拽住侍女的衣袖,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门,门怎么关上了?怎么关上了?”
“公主,不怕,你没听见吗?那里有恶鬼,冷公子定是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把门关上的。”绿芽安慰说。
“恶鬼?什么恶鬼?”秋秋问被扶出来的齐绅。
齐绅低头不语,他怎可能会向皇室的公主曝露自家的丑事呢?济道谷没了,但齐家的面子还是要顾的。
“食人的恶鬼。”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角落中传来。
冰得如深冬寒夜,冷得刺骨,也让朔月和秋秋同时感到疑惑。
这个声音!
朔月看向来者,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黑影,即使身处阳光之下,都如深渊般黯沉。
黑影还未靠近,参启便挡在了朔月的前面,他感受到了杀气。
“你是何人?”朔月问。
“公主千岁,老太婆给您请安了。”黑影屈了屈膝,口气中皆是嘲讽之意。
“你是孟婆?”秋秋试探道。
原来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孟白,好像也不过如此嘛,朔月想着,胆子大了起来。
“孟婆,你想干什么?”朔月又问。
孟白冷冷笑了笑,心想这个丫头还是跟从前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她说:“老太婆斗胆,想向公主殿下请教一二。”
朔月嘲笑道:“你一个江湖人,想跟本公主请教什么?”
“请问公主,可认识一个叫常月的姑娘?”
朔月被这个问题吓得心跳都漏跳了一拍,她大呼道:“关你什么事?你莫不是认识她?”
“老太婆不认识,只不过老太婆听说这位姑娘在研究的一种功夫正好与老太婆不谋而合,所以很感兴趣。”
“她已经死了!休再打听!”朔月喊道。
她最听不得别人提这个名字。
“我家小姐研究的功夫很多,不知婆婆感兴趣的是哪一门啊?”秋秋却来了兴致,她直觉孟婆目的不只在武功。
孟白却没有理会她,径直追问朔月道:“哦?常月姑娘死了?她是如何死的?”
她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她被不同的人追问过数十遍。
锦太子问她,她撒娇耍横糊弄过去了。
冷清风问她,她眉头一皱,哭哭啼啼遮掩过去了。
常瀚问她,她凤眉怒瞪,摆摆公主架子,拂袖而去。
今日一个不相干的老太婆也敢来质问自己,朔月不禁怒上心头,说道:“都那么长时间了,本公主怎还记得?忘了!”
“忘了?”孟白冷笑,“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忘了?”秋秋则怒不可遏,“公主说的什么话?我家小姐,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没了,你竟然说忘了她是怎么死的。”
“忘了就是忘了。不过是个民女,死了就死了呗。”
“在公主眼中,我家小姐命如草芥是吗?”
朔月冷哼一声,对秋秋的控诉不置可否。
“没关系,”孟白轻笑一声,抬起手整理自己的外袍,“老太婆帮公主回忆一下吧。”
说着,缓缓扯下头巾,露出如瀑的银色长发,再揭下面巾,看向朔月。
那让温宋赞叹的容貌,在朔月眼里却如恶鬼一般可怕。
她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几步,若不是被绿芽及时扶住,怕是要跌倒在地了。
“小姐?你,你是小姐!”秋秋则惊喜地喊道。
“姑娘认错人了。老身是孟婆。”孟白又转头看向朔月,问道,“公主可想起来了?”
“不!不是的!你不是!”朔月已吓得语无伦次,“你已经死了!他们说你已经死了!”
“他们说?”孟白走近一步问,“老身听说,常月姑娘死时,公主就在旁边。怎地公主却是从他人口中得知她的死讯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不是我!”朔月叫喊起来,“常月,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你!”
“我家小姐不是坠崖而亡的吗?公主为何说小姐是被杀的?公主,你是何意?”秋秋听出了其中蹊跷,追问道。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朔月双目发红,指着秋秋和孟白说,“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本公主!参启,给本公主杀了她们!”
冷眼旁观的参启,听到命令,立刻拔剑,迅速砍向孟白。
轻功傍身的孟白,自然很轻易便躲开了。
参启收住扑了空的剑,横扫砍向秋秋。好在秋秋机敏,转身避开了剑锋。
但是参启没有就此停下,他后脚往前大跨一步,追上秋秋,单手揪住了她的衣领。秋秋挣脱不得,提脚踢向参启下身,却被对方抢先一步,长剑自下而上刺穿腹部。
参启毫无怜悯,没有一刻停歇,便将刺穿秋秋的长剑抽了出来,任由秋秋鲜血直流倒在地上。
“臭丫头!”朔月唾弃道,“早就想解决你了。正好可以把你的死推到孟婆身上。”
孟白嘲讽说:“原来公主就是这么解决眼中钉的。”
朔月恶狠狠地瞪着她,下令道:“参启,杀她的时候,一并把她的脸给我毁了!”
参启僵硬地点点头,提剑袭向孟白。
孟白不慌不忙,后退两步便站定不动了。当参启的剑即将刺进她的喉咙时,一双大手以掌为盾,抵住了参启的长剑。
象及时出手,双掌合力摁住剑锋,硬生生将参启推了回去。
“象,他跟你一样,是一代实验体,当心点。”孟白说。
象点点头,反转双掌,将长剑折断。
参启没有惊慌,扔掉断剑,双手化拳朝象的前胸击去。象不动不移,直挺挺地接下这拳。
咚!双拳撞击厚实的前胸,响起一声轻微的闷响,象咬了咬牙,这力道果然与普通人不一样。他双手握住参启手腕,试图钳制住他。
参启自然没那么好解决,下一刻他便抬起右脚,用力往象的大腿内侧踢去。小腿如铁棍,踢在象的腿上砰砰作响。即使象的骨头已换成钛合金,但也受不得如此反复的重力敲击。
他右手转动,试图掰断参启的左手腕,左手伸直,将参启半边身子推出半米,拉开自己与其的距离。
这正中参启下怀。他右手使劲,反手握住象的手腕。这二人握住了各自的一只手,相互较起劲来。
而孟白没有闲着,趁象钳制住参启,自己悄无声息地向朔月靠拢。
“你想干什么?”朔月发现时,孟白离自己只有一臂的距离,她呼喊道,只见孟白朝自己伸出手来。
但孟白被拦住了。
站在一旁的绿芽伸手握住了孟白的小臂。
孟白用力挣脱却纹丝不动,她皱了皱眉头,看向绿芽,忽然了然。
“离皇为了女儿真是用心良苦。”孟白说,“重金买了二代吗?”
“离皇那个铁公鸡,”绿芽的口吻忽然发生了变化,“哪有那么豪爽?”
孟白笑了笑,这态度、这奇怪的词语,自己太熟悉了。
“老严,”她说,“原来是你啊。用惯了齐宸这种精壮小伙的身体,使起小女孩的身子来可还习惯?”
“呵呵,”绿芽沉声笑了笑,说道,“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没什么不一样。”
她边说,边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瞬时孟白的小臂被摁住了几道血印。
“过度开发正常人的肌肉,对这孩子的身体损伤很大。”孟白咬牙忍痛,说道。
“躯壳坏了,换一个便是。不必替我担心。”
绿芽继续加大力道,她的手和胳膊青筋迸出,骨头嘎嘎作响。
而孟白的小臂已乌青,然后嘎啦一声,被折断了。
绿芽也随之松开了手,瞧了瞧孟白的伤口说道:“哎呀,还是不行啊。那么多次电疗,都没强化你的骨骼吗?看来这次实验又失败了。”
“好可惜啊,”孟白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水自额头淌下,“你又得从头开始了。”
“不着急,”绿芽动了动自己的右手,手指多次骨折,手腕的经脉也有些许受损,“我还有几个实验体,调整一下实验方案即可。”
“那我这个失败案例,是不是就地销毁啊?”孟白的左手还是完好的,她悄悄伸进衣袖,握住了藏在里面的短剑。
“no,no,no,no,no,”绿芽摇摇头说,“你,我还没观察够呢,晚点再处理。”
“你在哪儿?”孟白往前走了两步。
“你猜。”
孟白笑了笑,忽然朝绿芽冲过去,伸出短剑就往她的脖子上刺,但是被挡住了。
她知不能像方才般被钳制,单脚朝旁边的石壁蹬去,整个身体撞向绿芽,二人一同倒在地上。
同一时间,身后传来巨响。那是冷清风点燃了火药。
洞窟受到爆炸冲击,剧烈晃动起来。
孟白趁机挣脱了绿芽的控制,往来时的密道口退去。
“象!”她朝与参启扭打的象喊道。
象以肘为剑,击向参启前胸,在对方吃痛地松开手后,迅速与孟白会合。
当冲击波消失时,洞窟内一片狼藉,而孟白和象也消失不见了。
朔月如梦初醒,见到一身狼狈的冷清风出现在石门后,大哭着扑进他的怀中。
“出了什么事?”
经历劫难,冷清风此时还未冷静到拒绝朔月的投怀送抱。他搂着朔月,环顾四周。
这里同样也是爆炸后留下的满地碎石和尘土,一角隐约可见大滩血迹,绿芽倒在地上,脖子上剑伤,但不严重,参启也狼狈不堪,但只是受了皮外伤。
“齐绅兄!”他慌忙寻找,齐绅可是抓到齐桓的关键。
“我在这儿。”角落里传来齐绅微弱的声音。
冷清风感到庆幸,而朔月却惊住了。
她被怒火蒙了眼,忘记了齐绅的存在。
怎么办,他会不会将方才自己与孟婆的对话、自己下令杀秋秋的事情告知冷清风?
朔月慌忙看向齐绅,又迅速给参启递了个眼色。
“参启,”她说,“帮忙扶一下齐大公子。”
参启会意,上前伸手就想拉住齐绅。
齐绅何其聪明,他怎会不知朔月想杀人灭口的意图?
“劳烦了。”他率先伸手给一同前来的羽林卫。
参启没有得逞,让朔月越发着急了。
她对冷清风哭诉说:“清风,秋秋,秋秋她……”
说话间她看向秋秋原本倒地的地方,却没有看到秋秋的尸身,硬生生将“被孟婆杀害了”半句话吞了回去。
“对。秋秋呢?”冷清风也想起来,四处寻找却找不到人。
“她被孟婆带走了。”齐绅说。
“孟婆?”冷清风双目圆瞪,吃惊地问道,“孟婆刚刚来过了?”
“对啊,清风,”朔月抢先答道,“刚刚孟婆忽然出现,她和她的手下想杀我,幸得参启和秋秋奋力抵抗,我才能安然无恙。对吧,齐公子?”
她看向齐绅,用眼神告诫着他莫要说错话。
齐绅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是。好在发生爆炸,他们不敌逃走了。”
“那她为何要抓秋秋?”冷清风感到疑惑。
“许是飞沙走石的,迷了眼,错把秋秋当成了我。”朔月松了口气,撒娇说,“清风,这里好可怕,我们赶紧走吧。”
“可是……”冷清风迟疑了。他不是不想尽快离开,但秋秋被抓,他如何向常瀚交待?再者,齐桓还未找到,说不定就躲在第二间石室内。
举足不前之时,又是一声巨响。这次爆炸离得远,洞窟只是晃动了几下,并未引起大动静,但朔月仍被吓得大叫,紧紧抱住冷清风。
是何人在用火药?
幸存的羽林卫正撤出第一间石室,身后正飘出一阵阵硝烟。
“大人,”羽林卫问,“那些孩子该怎么办?”
爆炸后,还有少许恶童幸存,他们或被捆绑,或被打晕,被羽林卫丢在了石室内,与尸体躺在一起。
冷清风看向齐绅,问道:“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
齐绅咬了咬唇,答道:“都是些无辜的孩子,被抓来用药变成这样的。”
冷清风皱了皱眉,他很想问济道谷为何要培养这些恶童,但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他说:“第二间石室内还有什么?”
“具体的我不清楚,”齐绅说,“应该都是关押着掳来的人。”
“都是如此?”
“应该有所不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我没进去过,未曾亲眼见到。”
冷清风深吸一口气,耳边又传来一声巨响。第三个火药被点燃了。
“火药可是齐叔所用?”他问。
齐绅摇摇头,说道:“应是孟婆命人埋的。”
“大人,”羽林卫汇报说,“羽林卫已全部撤出。”
“还剩多少人?”
“二十……二十三人。”
三百人仅剩二十三人。冷清风苦笑,他竟然如此失败吗?
“第二间石室并未爆炸,”羽林卫又说,“火药炸的好像是更深的地方。”
“那应是第三间石室了。”齐绅说,“那里存放更机密的物件。”
思索片刻后,冷清风说:“留十人守住后山洞口,其他人与我前去与常少和守城军会合。”
“是!”
后山石室还需再探,但不是现在。
冷清风很明白,此次抓捕齐桓,自己又要失败了。但是不要紧,他有齐绅,不担心齐桓不出现。而后山石室,或许也能成为离皇判定齐桓有异心的证据。
他没有忽略,孟婆已慢慢成为了威胁。
她与济道谷究竟是何恩怨,让她公然联合青道盟血洗济道谷?
她又为何要杀朔月、抓秋秋?
冷清风不相信孟婆是将秋秋错认成了朔月,那么孟婆是否知道秋秋是盘阳老府的侍女呢?
这一个个问题在冷清风脑海中浮现,他必须一一找到答案,而最快的方法就是寄托于常瀚能逮到青道盟的人,如此他们便能从中了解孟婆的真正目的。
而常瀚没有让他失望。
常瀚提着自己的大刀,站在男子的面前,一脸疑惑地仔细瞧着,刚酣战结束的双臂有些发麻,他微微转动舒缓。
“你想干嘛?”他直截了当问道。
男子扬起轻松的笑容,答道:“这句话应该是温某问才对吧。毕竟现下温某才是俘虏。”
“啧!”温宋越是如此,常瀚越一头雾水,“你的功夫不在我之下,你却故意……”
“哎!常少,莫要胡说。”温宋打断道,“是温某技不如人。”
“哼!”常瀚可不吃这套,他心里明白得很,温宋是故意的。
他带羽林卫前往后院堵截青道盟,却只见到数十名青道盟弟子在处理后院家眷,因此也未受到很大的阻碍,便得胜将这些人俘获。
然而正当常瀚审问这些一看便知是打杂的弟子时,温宋忽然出现,他一人对战自己和羽林卫,似要解救自己的弟子。
这太不寻常了吧。常瀚想,按正常的思路,卑微的弟子哪及盟主的安危来得重要,更无须盟主亲自出手。再者,你出手救人,也多带些帮手啊,一个人是怎么回事?逞英雄不成?
更不寻常的是,当常瀚勒令羽林卫收手,自己与温宋独战时,不到二十个回合,温宋便败下阵来,笑嘻嘻地被绑了起来。
喂喂喂,就算是做戏,你稍微哭一下也是好的呀。
常瀚内心不断地骂着温宋,见到冷清风时,索性将这一肚子牢骚朝他吐了出来。
“这么说,”冷清风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温宋是故意被俘的?”
“嗯。我是不聪明,但是眼睛没瞎。瞧他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分明就是有阴谋。”常瀚借机又瞪了一眼温宋。
“且不要管他,”冷清风说,“我正想探探孟婆的底,既然抓到了他,便将他带回,好好审问。”
“好。后山那边如何?”
冷清风叹了口气,摇摇头,将自己的遭遇简短地告知常瀚。
常瀚听完,捏了把冷汗,说道:“难道真如老爷子所言,济道谷与阎王府有勾结?”
“如此就太让人心痛了,”冷清风说,“济道谷这样的名门正派,怎地与阎王府合作,掳人折磨,害人性命呢?”
“你确定秋秋不会有危险?”常瀚又问。
冷清风皱眉,答道:“不是很确定。但孟婆与盘阳老府未曾有过过节,你又说她是个明理之人,所以我想,她抓秋秋应是另有目的。”
“秋秋没有危险就好,”常瀚点点头,“小月最疼这丫头,若她出了什么事,日后,我也没法跟小月交待。”
冷清风沉默了。
常瀚已许久未提到这个名字,为何偏偏今日,在这种场合提起?
“常兄,”他问,“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常瀚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引起冷清风怀疑了吗?
“冷公子,”温宋笑着插话道,“常少,估计是想妹妹了。毕竟常二小姐死得不明不白啊。”
常瀚怒瞪温宋,心想,杀千刀的,自己怎么忘了,当初在庆国皇宫质问孟婆时,温宋也在场啊?这下糟了,就算温宋不说,冷清风也会追问。
“什么不明不白?”冷清风心头一紧,盯着常瀚问道,“常兄,你莫不是在追查月儿的死因?”
常瀚只得承认,他点点头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他拉住冷清风,瞥了眼不远处的朔月,在他耳边低语,将自己在济道药铺与孟婆交手后的怀疑、在庆国皇宫与孟婆的对话,一一告知了冷清风。
话不多,但带来的冲击让冷清风再次失去了冷静。
他呆立在原地,脑海中女子春风拂面般的笑容,她清脆悦耳的声音,还有自己见到她的最后一面,那具不堪入目的尸身,循环往复地浮现着。
她可能还活着?
如果她还活着,这些年,她去了何处,经历了什么,他们又该去何处寻她呢?
冷清风的脑海里,将方才产生的疑惑悉数扫在地上,把这些问题摆在桌面上。而这些问题更加棘手,也让他更加焦虑。
他移动僵硬的脖子,望了望朔月,又转到另一边,看了看温宋,然后才对常瀚说:“此事须从长计议。常兄,我们,我们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回盘阳老府再说。”
常瀚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清风,这只是我的臆测,真与假,你别抱太大希望。”
冷清风苦笑了一下,说道:“常兄,你在安慰我,还是在宽慰自己?”
“都有,都有。”常瀚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冷清风无力地笑了笑,常瀚狼狈的模样,倒拉回了他的冷静。
此刻不是谈常月的时候。
他环顾四周,济道谷已毁,齐桓下落不明,朔月受了惊吓,而自始至终,纪王与守城军按照自己的指示一直在谷外守候,未曾入谷。
所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此番回去自己又得挨骂了吧。
“既然这么累,何不放手算了?”温宋笑劝道。
“温盟主潇洒,”冷清风叹道,“冷某没有温盟主的洒脱。”
“不是没有我洒脱,是你放不下虚名吧。”温宋嘲讽道。
冷清风笑了笑,他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与一个俘虏攀谈起人生哲理来。
“温盟主,难道不也是为虚名所累吗?”
“哦?温某愿闻其详。”
“青道盟以铲除邪门歪道之名,清扫了庆国的奇帮,接手其麾下所有生意和据点。如今,又血洗济道谷,挖出济道谷不堪的一面。虽说手段毒辣了些,但也占了‘理’字,江湖同道不好多说什么。如此青道盟算是出尽了风头,势力和规模在江湖上也首屈一指。这些温盟主不可能没有预见到吧。”
温宋佯装无辜地耸耸肩,说道:“哎呀呀,经冷公子这么一分析,还真是呢。温某竟一点都没察觉到。唔~~~这么说来,婆婆好厉害呀。”
冷清风不禁轻笑,骂道:“温盟主莫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孟婆身上。冷某还没蠢到会相信,温盟主是被孟婆利用了。”
温宋挠了挠脸,说道:“既然冷公子不蠢,那怎会被区区的离国所困呢?”
“温盟主何出此言?”
“盘阳老府的弟子遍布天下,为官为商,皆听从本心行事。偏偏冷公子却听命盘阳老人,辅助锦太子。即使早已被离皇猜忌,锦太子不信任,却仍费尽心力效命。冷公子这是为哪般呢?”
温宋的一番话,让冷清风感慨万千。
没想到才刚见面,甚至可以称之为敌人的温宋,却说出了自己眼下的窘境。
他自己又何尝不知呢?但是,师命难违。
“冷某有自己的打算。”他含糊其辞道。
温宋笑了笑,说:“是冷公子有自己的打算,还是盘阳老人有自己的打算?”
“温盟主,请谨言慎行。家师可不是你这等晚辈能轻易评论的。”
温宋仍笑着,不过已闭上了嘴。
室内一片静寂。
冷清风在生闷气,因为温宋说到了自己的痛处,也因为温宋大言不惭敢揣测盘阳老人的想法。
而温宋不慌不忙,优哉游哉地享受着被审问。
不知过了多久。冷清风这口怒气终于吞了下去,他深吸口气,打算继续审问温宋,却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毫不客气地打开。
“清风!我要跟你回盘阳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