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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太子傅流年登基,改年号建元,史称夏武帝,建元盛世正式拉开序幕,东夏进入最鼎盛时期。
登基大典在太和殿举行,满朝文武百官跪地磕拜,三呼万岁,人潮中,花生微微抬头越过重重珠帘遥望宝座上的男子,明黄龙袍紫金冠冕,华丽雍容,遥远陌生,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任她如何睁大眼睛都再看不清他的容颜。
她揉揉眼睛,有种恍悟的悲凉,原来,这就是距离!即便在眼前,却远隔天涯。
阿玉,从此后再无人能欺负你了吧!
宝座上,新帝神情淡然俯瞰众臣,只在滤过紫袍武将队列时稍有波动,唇边溢出一抹浅浅的笑。
阿生,皇宫里有很多空地,你要种些什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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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后,皇帝的婚事立刻提到议事日程。
弱冠继位的傅流年至今未婚,本来这是好事,至少对天下女子来说是天大的福利,天人之姿、年少单身、英雄睿智,再加无上皇权,天下谁能出其右?即便当今北狄太子狄惊飞亦是极出色之人,只,其已在年前立了太子妃,不像这位,至今连个侧妃都没有。
一时间民间开始重女轻男,没闺女的恨不得立刻变出几个送进宫去荣华富贵。
同样,对于皇帝未婚这事百官很闹心,新帝无子嗣国基不稳,何况,这位皇帝继位前经历一番惨烈争斗,兄弟姐妹死光光,若万一有个好歹,岂不天下大乱?
按律,热孝在身可在三月内大婚,否则便要拖至三年后,百官一合计,得让皇帝尽快成亲,一时间奏折像雪片似地飞往御书房,对此事,皇帝本人似乎并不急,保持一贯的清冷淡漠,不回答不回绝,让人搞不清状况,只急煞一帮老少爷们,也累煞刚升为内侍总管的殊童,他边整理边哀嚎:“陛下,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想改行当媒人吗?”
时光飞逝,三月时间转眼过去一个多月,皇帝大婚千头万绪一大堆事,再拖下去就算皇帝答应也没时间给他娶媳妇了!满朝文武百官上串下跳,当然,除了大将军花生,她一直袖手旁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如此这般,某日,上朝时内侍忽然宣读圣旨,陛下大婚,将甄选一后四妃,大伙儿顿时眉开眼笑,争相将自己的妹子、妹子的妹子、女儿、女儿的女儿、甚至重、曾孙女献上去,几轮鸡飞狗跳下来,皇帝大笔一挥定下名单,隔天才笑了没几日的老少爷们大吃一惊。
皇帝御笔钦批的名单如下:皇后莫小蝶,四妃分别为周若梅、刘畅烟、李琳、卓明珠。
这四妃分别是前右相周宸之女,礼部尚书刘家祥之女,镇北大将军李茂之妹,太平侯卓远之嫡孙,个个名门闺秀身份不俗,倒是当得起这妃位,只那皇后...莫小蝶?!
有木搞错?有没搞错?真没搞错?
啊啊啊啊。。。。。。一片哗然,百官惊讶、失望、愤怒、心痛,各种表情五彩缤纷,太和殿炸了锅。
莫小蝶,前左相莫轻言的三女儿,叛党傅锦年之妻,前太子妃是也!
殿前跪满一地人,从白发苍苍的元老到慷慨激昂的新臣:“皇上,不能啊!”
皇帝皱眉甩袖:“不能什么?”
“不能立莫氏为后啊!”
“为何不能?”
“她是前太子妃,曾是您长嫂啊。”
“那又如何?”
“兄终弟及,弟娶长嫂,有违伦常,万万不能。”
“顽固不化,莫小蝶为救朕几番涉险,情深义重,乃天下女子楷模,况且,她虽曾婚配,但至今冰清玉洁。”
“这这这。。。皇后母仪天下,德行第一,绝不能有一丝瑕疵,如立莫氏为后,必遭天下耻笑,我堂堂大夏国威何在?”
“何为瑕疵?何为国威?若连舍生救朕的女子都不能为后,天下还有何人可与朕并肩?”
“...莫氏前夫是叛党傅锦年,若为后,天下不服。”
“是天下不服还是你不服?”
“...天下不服,臣也不服!”
“臣等不服!”
“臣等均不服!”
傅流年冷冷扫视跪了一地的百官,怒而拂袖:“既如此,朕的婚事三年后再议!”
“...皇上!”众人呼天抢地。
接下来几天,大臣跪满地皇帝不上朝,君臣相持不下,连一向不管事的太皇太后都站出来表示反对,一时间,皇帝四面楚歌,刚刚平稳下来的大夏王朝重新风云变幻起来。
朝堂上闹的不可开交,花生则躲在大将军府喝酒睡觉,这日,她躺在湖边凉亭喝酒,太傅钱熏施施然走来,广袖宽袍长发披散,很有魏晋之风,即便顶着张极普通的脸,举手投足间依然说不尽的风流潇洒,花生咽咽口水:“果然妖孽就是妖孽,即便换张皮也依旧是妖孽。”
钱熏走进亭子坐下,笑道:“我可以当做赞扬听吗?”
她笑着将酒壶抛过去:“当然。”
钱熏昂头喝了口,挑挑眉:“梨花白?”
她傲然道:“流花溅玉楼是爷我的。”
钱熏楞了下:“物是人非事事休,这楼终究是落到你手里。”
她随手捞起只鸡腿啃:“怎么,心痛?心痛你就活过来啊,只要你敢重新做回妖孽,爷就把楼还你。”
钱熏白了她一眼:“本太傅会像你这般见钱眼开?”
她大笑,身子一闪伸手摸了把男子的脸迅速退后两步,负手而立,啧啧称奇:“和真的一样,手感不错,啥时也弄个给爷玩玩。”
被调戏了的太傅脸色隐隐发青,低吼:“这本就是大爷我的脸。”
她嗤笑:“小气吧啦,藏着掖着的,爷能看上那是你福分。”
钱熏很是无语,低骂:“疯丫头。”
花生微愣了下,耸耸肩躺回榻上继续喝酒吃肉,男子也不理她,转头看一池荷花,良久,他的声音轻飘飘传来:“他要成亲了。”
“哦。”无波无澜。
“你听说了?”
“闹那么大,想不知道也不容易吧。”
......
“你怎么看?”
她茫然抬头:“什么怎么看?”
“他的婚事。”
她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神态:“和我有半个铜板关系?”
他眸带惊讶:“你不介意?”
她斜倚在榻上,半眯着眼神色平静:“介意个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若介意有用,当日滇城外几十万大军前我跪着求他时,他就不会去退兵。”
钱熏默了一下,低叹:“你是介意的!那,为何还回来?我着人千里送你凤求凰,聪慧如你不懂其含义?”
花生微垂下眼睫遮盖住眸中情绪:“我当然明白你劝我学司马相如带卓文君私奔,可,我能走的那般潇洒?我还有师兄在上京!”
“是这样吗?我既劝你离去自会护他安全,你会不知?”
......
他轻叹:“你一向看着傻其实比谁都精,只为何,碰到他的事,就真变傻了?”
她呆了半响,苦苦想了会儿昂头猛灌下几口酒:“其实你看错了,我是真傻!”
他起身走到塌旁,微微俯身看她,风吹起长发,修长的身姿在夜色下有种别样魅惑,连着声音都多了几分盅惑人心的力量:“我知,你是舍不得他才回的上京,既如此,为何不直接去他身旁?这么多年,你与他出生入死,所做所为完全有资格站在他身旁,你该与他执手年华、并肩天下。”
她低低笑了,原本清亮的眸蒙着淡雾:“执手年华、并肩天下?你在说笑吧!他对天下说,与他出生入死的是莫小蝶,怎会是我?那个才是女子的楷模,是他想要执手年华的人。”
男子慢慢摇头:“不,这个天下只你配与他共享!”
她苦笑着摇头:“不可能。”
钱熏一字一顿:“没有不可能,只要她不存在!”
花生猛的一滞,半响,抬头冷冷看向钱熏:“什么意思?让我杀了她?”
男子平凡的眉目在夜色中显得异样深沉,漆黑的双眸倒影不出任何痕迹。
“杀她与你而言并不算什么,滇城外你不已动了手!你说过,若有机会你的箭不会再偏,那么,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只要她不存在,天下和他,都属于你。”
盅惑人心的声音轻轻飘荡在空中:“与其为她人做嫁衣,不如争一把。”
他放下一只白玉小瓶转身而去,身后,花生沙哑的问:“你...为什么这样做?”
他顿住脚步并未回身,声音轻柔的像在叹息:“如你所说,他便是神,遇见她也只能成凡人,以前他只是无权无势的皇子,如今他是帝皇,江山美人哪个重要?我宁愿他为了江山毁了美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江山毁于美人,而你,甘心将热血换来的如画江山拱手她人?若是我,一定不能,杀了她,你只是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