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转向孩子。“言谨。”
顾言谨往秦俦身边靠了靠,抿紧了嘴,小脸也崩得紧紧的,不去答应。
“言谨,我是你娘啊,是我生了你啊。”陆灵夕现在除了讨好孩子,已想不出别的求生之路了。
“是,你是生了我,可你却不喜欢我。”顾言谨捏了捏了小手,他必须独立面对一切,不为别的,只为娘说的,除去他没在娘肚子里呆在那几个月,他也是娘亲生的儿子。
他同样也不允许任何伤害了她的人活在世上。“我,不过是你想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事实确实如此,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那反应就不同了。
陆灵夕难得感到一丝羞愧,随后便是愤怒。“胡说,胡说,你听谁胡说的?是他吗?还是那个女人?”
“不许你这样说我娘。”顾言谨吼了一声。
“她不是你娘,我才是,是我生了你,是我辛辛苦苦怀了你,生了你。”陆灵夕大叫着,嚷回去。
“除了生了我,你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叫你一声娘?”顾言谨抹掉不争气的泪水,语调平缓了一些。
“我应该没吃过你的奶吧?”这一点他不知道,是他想出来的,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无非是好的坏的的区别。
穆静安亲自哺育孩子,在这个时代是另类的,以她的身份,身价来说,请几个奶娘没一点问题。穆府的人自然空了会聊上那么几句,哪怕是赞赏的,也会有,顾言谨便是这样听到的。
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已有了自己的理解,那便是娘那样对孩子的人不多,所以他才敢有些大胆的一问。
他的问题惊住了不止陆灵夕一个人,还有秦俦,秦俦这时才完全明白他的安安为何如此坚持,这种亲情纽带不是靠血脉就足够了,是许多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正因为她无私的付出,才会有如此贴心的孩子。
顾言谨见这个生母不言语,便知自己猜对了。“我也没穿过你亲手做一件衣服吧。”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的,娘认了他以后,虽不说是每一件都是她亲手做的,可只是哥哥有的,他就有。
从里到外,每一季最少两套,有时他们太皮了,三套也是常备的,对于他们这种长个子的孩子来说,基本上穿不了多少天便小了,可娘仍亲手做。
“更别提你教过我什么,陪我做过什么。”
陆灵夕觉得她必须说点什么。“是他,是他,是这个人打小就把你带离了我的身边。”此话一出,便自得了起来,这是最强大的理由。
“是,我没在你身边长大,可北城不远,许多东西都可以送过去的。”
当他看到哥哥那件连体衣时,才知道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件衣服,是娘让人送过去的,那时她还没见过自己,只知道爹身边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只是出于善意。可自己的生母呢?
陆灵夕被噎住了,她不知如何反驳,也无话去反驳。
“其实我是期待过你这个娘的。”顾言谨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在不心疼自己的人面前落泪,是一种懦夫的表现。
陆灵夕扑向门边,她似乎看到了希望。“孩子,我在这。”
“可惜,你一巴掌打醒了我。”顾言谨捏了捏拳,往后退了一步,这声‘孩子’来得太晚了。
“不,不。”陆灵夕倒是哭了起来,不知是悔恨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想打你的,不想的,只你不叫我娘,我才动的手,对,对,就是这个原因我才动的手。”
“是吗?那我的生辰,你可曾记得?”顾言谨想到了那台小车,那些礼物,衣服,还有哥哥为他寻来的雪球,可这位,他有血脉联系的母亲,什么都没有看到。
“记得的,记得的,在五月,对,在五月,五月……”陆灵夕使劲去想,可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她是真没上过心。
“我记得的,记得的,是他,是他不让我去见你,不让我去见你呀,孩子,对,就是这样,这样。”慌乱中,找到了自以为是的理由。
“不,不是这样的。”顾言谨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你从没有打心底想与我亲近,更没有想过抱抱我,更别提亲亲我,我在你眼里,不是你的孩子,不是。”
陆灵夕的哭喊声止住了,莫名就止住了,孩子颤抖的指责,明明不大的声音却如针尖一样扎进了她的心底,确实她从来没想过去做那些。
也许在他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也曾以欢喜过,可那种欢喜也不单纯,她只希望是个儿子,是个她能在这顾府站住脚跟的筹码。
“不,不,这不能怪我。”跌坐在了地上,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
顾言谨直直得跪了下去。“我在这叫你一声娘,只此一声,是谢你把我带到了这个世上。”说完他认认真真得磕了三个头。
“娘。”
陆灵夕的眼泪流了出来,不是她想哭,故意哭,而是不自觉得便流了出来,她想她是后悔的吧,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她就没想过好好疼疼呢。
“爹,谨儿先告退了。”顾言谨站起身,不再去看陆灵夕,叫了一声秦俦。
“好孩子,去吧,你娘该醒了。”安安醒没醒他不知道,可这孩子需要她。
“嗯。”顾言谨的眼泪终忍不住了,流了下来,不再回头,向穆静安的方向跑去。
“孩子,孩子。”陆灵夕看着他的背影低喃。
“迟了。”秦俦面无表情得看着这个女人。
“他叫你爹?”陆灵夕眨了一下眼,似刚听到顾言谨对这个男人的称呼。
“安安认他为义子,我便是他爹。”秦俦不否认,若没有安安,那孩子只能叫他一辈子大将军。
“多谢。”陆灵夕这一会是清明的,也是真知自己做错了,可也知道一切都晚了,这男人的杀意太明显了。正好她也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
若有来世,来世她定做个平凡的人,不去想那么多名,那么多利,争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找个人好好得嫁了,好好疼大养大一个孩子,好好得活上一回。
穆府动手的人下手很快,没让陆灵夕感受到太多痛苦,她最后的念想,倒是第一次符合了作为一个母亲的想法,谨儿,好好的。
穆静安很快知道陆灵夕死了,倒不是有人跟她汇报,而是谨儿的表现说明了一切,奔到她这来,不说话,抱着她一个劲得落泪,便是显示了那人的结局。
她也不劝,任由他哭,想来哭过这一回,这孩子便不会轻易落泪了。顾言谨是哭着睡着的,对于一个五岁多一点的孩子,还是太残忍了一些。好在他身边有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
穆静安生产的消息是第三日才传出去的,还是因为朝月的不放心,回来看看才知道,可见穆府的嘴有多紧。
对于主子与小主子受到的惊吓,朝月表示必须找人要个交行,哪怕动手之人已经死了。可镇北候府仍是脱不了干系,她强硬的态度,以及顾浩天的俯首帖耳,再次让顾家知道,这位长媳不是他们好拿捏的,也不是可随便动的人。
只得暂时歇下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大方得处置了几个帮陆灵夕的人,又亲自到穆府道了歉,才算把这事了了。
同时,得到信的,亲近的几家人家也送来了贺礼,她第一个孩子生得低调,不知道也就算了,这第二个就不能马虎了,沈阁老夫妇也好,宫里的夜贤启也罢,铁卫的一帮众人都在,哪能没点表示。
于是明的暗的,愣得挤满一个库房才罢休,连镇北军在京的一万将士们都凑了份子,送了不少礼。
穆静安收得不好意思,可秦俦却收得理所当然,他的小女人所做的一切,担得起这一切,这其中唯一不和谐的便是顾浩天了,那叫一个得瑟,许多对中,就他一人有个闺女,能不飘吗。
秦俦只能暗中磨牙,盘算着,若有可能还是再要一个吧,一定要个闺女,只可惜顾浩天得瑟早了,自家闺女见了小弟弟便不回顾府了。
那里她本来就不欢喜,那两个祖父祖母是不是真心喜欢她,她还是感觉得到的,如今见了个比自己小的,又是香香的姨姨所生,越发不走了。
娘也好,爹也好,都不要了,跟着三个哥哥吃住玩,也学习,就是不回去。顾浩天无法,只得求助朝月,朝月才懒得管,孩子在主子这比在顾家放心多了。
若不是这了这个男人,她都不想过去,别以为她不知道,不是主子给她找了个好身份,自己又为主子的事发了一顿飙,给他准备的便会往府里抬了。
切,她们娘俩没了他一样过得好,顾浩天那叫一个委屈啊,他也不想啊,可那是他爹娘啊,算了,算了,闺女的事先放一放吧,先把闺女的娘哄好,否则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老话说,只愁生,不愁长,小豆子打出生后,几乎是一天一个样,等到满月时,白白胖胖不说,人也特别机灵,最明显便是在对亲近的人身上。
两个哥哥同他玩,他还是搭理的,只要是见了他爹,舒服也不舒服,不是踢就是打,要么就是尿他一身,最后放大招,哭。
他出生时的嗓门,大家都是听到了的,没一个不怕的,而与之相反的,便是对穆静安了,哪怕再不舒服,到了穆静安身上,立马就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