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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
    余广全死死的盯着殷誉北,气的目呲欲裂,朝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可旁边跪着的奴仆瑟瑟发抖,就是不敢上前。
    没用的废物。余广全狠狠的踹了最前面的人一脚。
    然后就要抬手朝他扇去,可没想到殷誉北一抬手,便轻轻松松抓牢了自己的手,
    余广全想要用力挣开,憋红了脸,却发现禁锢着丝毫动弹不得。
    他刚要破口大骂,便只觉膝盖一痛,支撑不住身子跪倒在地。
    殷誉北漫不经心的收回脚,一只手反拧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狠狠的压在地面上。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姑母是当朝太后,你不过一个闲散王爷,赖着祖上庇佑赐了国姓,连皇亲国戚都算不上,竟敢如此对我!
    闻言殷誉北勾了勾唇,然后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
    那又如何?
    他的语气甚至可以称的上轻柔,嗓音低沉沙哑,说出的话却十分瘆人
    余广全莫名打了个冷颤,目光触及他的眼神,心下不由一惊。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殷誉北手下微微用力,余广全面上微微扭曲,露出痛苦的神情,整个手臂以十分诡异的弧度折了起来。
    啊啊啊啊疼死我了!放开我!我要告诉表哥!让他杀了你!
    听到他提起这两个字,殷誉北的眼神一冷,手上毫不客气的用力,随即便传来更加惨烈的叫声。
    他心里终于害怕了起来,惊恐万状的开始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放开我要死人了啊啊啊!
    殷誉北微微直起身子,刚一松开他,他察觉到自己手上一放力,连忙捂着手挣扎着爬了起来,接连后退好几步,躲在仆从身后。
    他现在一身好不狼狈,原本名贵的华服也变得皱巴巴的,发髻散乱,侧脸因为被迫与地面接触摩擦微微红肿。
    你给我等着,我这就进宫告诉我姑母!
    余广全平日里嚣张惯了,因着太后侄子的身份,就连当朝皇上也要给他几分薄面,更别说朝堂上的官员。
    即使都知道他向来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但是也没人敢动他。
    哪里想到今日会踢到了铁板,想到这里他顿觉屈辱,也不愿在这里久待,一脚踢开旁边跪着的奴仆。
    滚开!
    见他上了轿,奴仆们这才战战兢兢的直起身,一行人拥着他浩浩荡荡的离开。
    望着他们远远离开的背影,殷誉北旁边的灰衣老仆,不由忧心忡忡。
    王爷这会不会有麻烦啊。
    殷誉北摇头:放心。
    他全族上下都为大殷捐躯,外人谁不说一声满门忠烈。
    殷太后就算不顾朝上那些几朝元老的劝阻,也要顾虑着如何堵天下的悠悠众口,不可能明面上对他有什么责罚。
    这样更好一些。
    若是他完全毕恭毕敬,说不定太后还会起几分疑心,可看他莽撞行事,冲动无脑,反而会放低几分戒心。
    还是王爷思虑周全。
    殷誉北淡淡的嗯了一声,视线又朝着殷怀离去的方向看去,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王爷,怎么了?旁边的江伯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以为有什么东西。
    没什么。
    殷誉北漠然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第4章 4
    出了这一档子事,殷怀也没时间再去逛那什么花楼了,匆匆打道回宫。
    一回宫就接到话说太后娘娘有事要请他去慈安宫。
    殷怀一到太后寝宫,立马就有宫人前去通传,站了有一柱香的时间,便有几位见长嬷嬷扶着一位打扮素净的妇人走了出来。
    如果不是妇人被一众宫人簇拥着,殷怀都不敢相信她就是殷太后。
    因为她的装扮实在谈不上华贵,甚至可以说是朴素过了头。
    即使年过四旬,依旧可以看得出保养的十分精致,满头乌发连一根银丝都不能窥见,周身的气度也不能让人忽视。
    只见她慈眉善目,嘴角挂着笑意。
    怀儿病好些了吗?
    见了殷怀,殷太后示意他坐下,摆出一副慈母模样,关切起了他的身体。
    殷怀心中腹诽,但是面上还是装的有模有样。
    劳母后挂念,儿臣一切都好,不知找儿臣何事。
    那就好。殷太后颔首笑道,目光怜爱,你啊,小时候就身子骨弱,当时我生下你就和小猫似的,瘦的快成什么样了。
    殷怀连连应是,宫斗冠军兼影后出招,他应该保持谦虚取经的态度,学学别人的表情管理。
    前些日子你是不是见到了柳相大人。殷太后又喝了口旁边人递过来的茶,状似无意道。
    是,不过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殷怀知道瞒不过她,如实道。
    说了什么?
    殷怀一噎,这让他怎么说。
    斟酌片刻后,他选取了种委婉的说法:没什么,只不过和柳相大人交流了一下感情上的学问。
    什么学问?
    就可能大概也许是他的未婚妻。殷怀越说越心虚。
    你可是说想求娶他的未婚妻?殷太后不动声色的问道。
    殷怀转念又一想,他怎么这就心虚了,以后他要做的不当人的事情多了去了,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于是他挺起了胸板,说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没错,朕看上他的未婚妻了!
    胡闹!殷太后柳眉一竖,怀儿,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她有些倦怠的阖上眼,这件事绝不可能,别的哀家可以由着你胡闹,可是这件事万万不行。
    殷怀做出为爱失魂落魄的悲情模样:朕知道了。
    殷太后本来叫殷怀来此就是听闻了他这几日的荒唐事,她安插在皇帝宫里的眼线不少,接到禀告时她险些怒火攻心。
    柳泽是什么人,平日里殷怀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能把主意打在他的人头上。
    他城府颇深,自己和他周旋已经是精疲力尽,殷怀进来横插一脚,她哪里能抽空去管这些破事。
    殷太后拍了拍殷怀的手:还有一事,这眼看中秋佳节将至,到时宫宴上你可千万不能提这件事,明白吗?怀儿。
    每年的中秋月圆之际,皇宫内都会举办宫宴,邀请王侯贵族,名门权臣前来赴宴。
    今年也不例外,当夜皇宫内灯火通明,殿内觥筹交错,轻歌曼舞,殷怀高坐主位,旁边是身着盛装的殷太后。
    她身旁也跟着坐了个年轻女子,一袭粉蓝色的浅纱罗裙,外罩小袄,娥眉淡扫,面若凝脂,眉眼清丽脱俗。
    只是她与太后虽然紧挨着,却没有任何互动。
    女子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恭谨垂下眼,朝他颔了颔首。
    殷怀心中知晓,她应当就是长善郡主了。
    殷誉北称帝后悔残暴成性,这世上别人的生命对他来说和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但是有一人例外,那便是长善郡主。
    长善郡主乃先帝在世时钦赐的封号,她为魏贵妃胞妹所出,魏贵妃生子难产逝世后,太皇太后为了抚恤魏家,特意接了她胞妹的嫡女进宫,让先帝赐封为郡主。
    殷誉北称帝后杀光了宫中皇室中人,连长善公主敬爱的皇祖母也不例外,只因她阻拦他纳长善为后。
    封后大典当日,长善想以三尺白绫了结自己,可惜被他发现,直接用她自尽用的白绫将她双手缚的严严实实,吩咐宫人为她穿上凤袍,就这样被送上了后位。
    后来长善也不止一次想过杀了殷誉北,可每次都失败告终,殷誉北也不恼他,但最后还是将她囚禁在了深宫之中,只许她见自己一人,看自己一人。
    旁人若是背地里嚼长善一句闲话惹了她不快,下场便惨不忍睹。
    长善成了他一个人的金丝雀,被牢牢的锁在后位上。
    而这场狗血三角恋里,只有他的下场会落得最惨,一刀刀活活凌迟而死。
    想到自己可能面对的悲惨结局,殷怀悲从中来,又斟满了一盏酒,自顾自的喝着。
    他一定要跑路,头都不回的那种。
    以往他很少有这种放肆喝酒的机会,现在自然要喝个痛快。
    哀家记得再过不久就是祭天大典,明镜台准备的如何了?
    回太后娘娘,已万事妥当,只等陛下移驾明镜台。席间有一朝臣拱手答道。
    殷太后颔首,又转头看向下方的一道玄青身影,笑着道:柳相可是我大殷朝的国之栋梁,平日里朝中诸事多仰仗您了,柳相可得万万保重身子啊。
    她的语气轻柔,但若是细听却有点意味深长。
    殷怀也察觉到了此时的暗波汹涌,他好奇的望柳泽的方向望去,想看他会作何反应。
    众人视线聚焦处的柳泽抬了抬眼,这才将视线从手中的酒盏中移开。
    只见他回望过来,神色从容,他微微勾唇,不急不缓开口:这本是微臣的份内事,多谢娘娘关怀,臣,先敬娘娘一杯。
    他说话的声音一向很轻,却有种莫名安抚人心的力量。
    殷太后眼里添了几丝笑意,叫了声好。
    柳相还是好酒量。
    柳泽面色不改,微微一笑:太后娘娘过誉了。
    此时殿内歌舞升平,鼓乐齐鸣,下方的人个个喝的红光满面,好不热闹,
    殷怀撑着下巴看着下方的人,此时他已经有些醉了。
    他眨了眨眼,目光逐渐聚集,努力的给下方每一张脸对上号。
    那位喝的红光满面和人行酒令的是英国公,崇德二年,因不满新帝篡位,勾结前朝妄想复辟,事败之后被处以极刑,全家老小皆被斩首,妇孺也不例外。
    那位正色眯眯看着舞女的是王太尉,崇德四年,因忤逆新帝,被杖折而死。
    那位面无表情立在那里的是赵将军,同年,战死沙场。
    那位
    殷怀眼神自然而然的挨个望去,冷不丁便对上一双含笑的温和眼眸。
    那位就算了。
    殷怀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柳泽的下场着笔不多,谋夺皇位失败后,最后结局只有一个字。
    死。
    但是怎么死的,殷怀却不知晓。
    殷誉北上台后,几乎可以说是将整个朝堂大换血重来了一遍,留下的都是些对他俯首称臣之人,还有的就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新贵。
    殷怀心中感慨,觉得和他比起来,自己这个暴君都不算名副其实。
    不过话说回来,殷怀视线从殿内一一扫过,这才发现少了个人。
    殷誉北本应也在这里,却唯独少了他一人。
    按理说这种宫宴殷誉北应该在受邀之列的,可是不知为何他没有出现在此处,而且在场的人也都闭口不提,仿佛不知道这回事一般。
    誉王是不是还没来?
    殿内蓦的一静,顿时鸦雀无声,纷纷望向殷怀,神情惶恐不安。
    众人都心知肚明,皇上和誉王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听他这么问都以为他要发难。
    谁不知道皇上他最厌恶之人便是誉王,平日里和他对着干都是轻的。
    前不久还在朝堂上拿了玉玺扔了那疯子,之所以说那誉王是疯子,是因为他竟然未将他的父母兄妹下葬入土为安,而是将其放于冰馆之中,不管他父亲同僚如何哀求都无动于衷。
    说实话朝中大部分人还是有些怕他的,当年他尚是小孩时,便能够在死人堆里待上几天几夜不哭不闹,就不像是个正常人所为的。
    想必誉王是有要事缠身,不便前来。太后不动声色的按了按殷怀的手。
    殷怀见众人如临大敌,生怕他当众发飙,心里觉得好笑,但是面上不显,只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酒过三巡,一曲终了,殷怀已喝的半睡半醒,盯着酒壶出神。
    殷太后瞧见了也知他再这样待下去恐会失态,于是借口说陛下乏了,招呼身侧的宫人送他回宫,留自己主持大局。
    殿外夜色已深,弦月如钩,寒风凛冽刮来,扬起一地落叶。
    一行人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殷怀,一路穿过拱月门,刚行至六角楼,平喜突然惊呼一声坏了。
    他忘了大氅还落在殿内,要是就这样冻回去,万一染上了风寒自己铁定得掉脑袋。
    你们在这里看着陛下,我马上回来,要是有什么差池,惟你们是问。
    厉声丢下几句叮嘱,平喜连忙带着几个太监匆匆走开。
    别人会乖乖听吩咐,可他忘了醉了的殷坏哪里会乖乖听话,自顾自的加快速度往前去。
    酒劲上来的殷怀玩心大发,你们通通来找朕试试,找到朕的通通有赏。
    几个宫女腿脚慢又追不上他,在身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殷怀甩开她们后,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他看见假山那里有一个人影,穿着一袭玄衣,背脊挺拔笔直,黑发高束,袖口用束带扎起,背影莫名有几分萧条孤寂。
    殷怀屏住呼吸走上前去,好奇问:你是谁?
    因为醉酒的缘故,和平时做出的伪装不同,他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微微睁大眼睛,脸上终于流露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好奇与天真。
    那个人听到声音后微微一怔,然后转过身。
    正是殷誉北。
    可是殷怀却是一脸茫然,显然他醉酒后的脸盲毛病犯了,再加上本来他和殷誉北也只见了一面,所以此时此刻完全没去思考眼前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殷誉北望着眼前的人,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脸上没什么表情。
    面前人也许是因为醉了酒的缘故,眸中水光涟漪,波光流转,俊秀的脸蛋上也染上了绯红,看人时的眸子也似笼罩了一层春日薄雾。
    他想起那日在街上逼迫他让路的也是这张脸,可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你在看什么啊。
    面前的人有些好奇的看向他刚才的视线投向处。
    可除了一池残荷外,什么也没看见。
    他不禁有些失望,嘟囔着说:都是些死了的荷花,有什么好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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